锻骨拳的发力要诀,擒拿摔打的简易招式,在脑中一一闪过。
    “我...我真没钱...”他声音发抖,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惊的鵪鶉。
    “搜!”塌鼻樑不耐烦,伸手就朝他怀里抓来!
    就在那脏手即將碰到衣襟的瞬间——
    竹观鱼动了!
    后撤的右脚猛地蹬地,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弓,骤然弹起!
    藏於身后的药包换到左手,右手並指如刀,快得带起一丝微风,精准地劈在塌鼻樑伸来的手腕脉门上!
    “呃啊!”塌鼻樑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酸胀剧痛直衝脑门,整条胳膊瞬间使不上力,惨叫著缩了回去。
    几乎同时,竹观鱼腰身一拧,左腿如鞭子般扫出,狠狠踢在旁边瘦高个的小腿脛骨上!
    那里皮薄肉少,神经密集!
    “嗷——!”瘦高个猝不及防,痛得脸都扭曲了,抱著小腿单脚跳著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电光火石间,两个混混一伤一退!
    竹观鱼站定,依旧微微低著头,但背脊挺直,方才那副怯懦惊慌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甩了甩右手手腕,动作自然。
    太快了!
    两个混混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眼前一,剧痛就传来了。
    塌鼻樑捂著手腕,又惊又怒地看著眼前这半大小子,那平静的眼神让他心里莫名发毛。
    “你...你小子...”他想放狠话,却有点底气不足。
    瘦高个抱著腿,齜牙咧嘴,眼神里已经有了惧意。
    竹观鱼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淡淡扫过。
    这种眼神,让两个混跡街头的混混,从脊梁骨里冒起一股寒气。
    他们欺软怕硬惯了,瞬间明白,这回踢到铁板了。
    这小子,太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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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观鱼向前迈出一步。
    两个混混嚇得同时后退一步,差点撞在一起。
    他不再看他们,径直从两人中间的空隙走了过去,步伐平稳,不快不慢。
    直到他走出巷口,匯入大街的人流,那两个混混还僵在原地,没敢追上来,也没敢再吭声。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竹观鱼轻轻呼出一口气。
    第一次实战,心跳甚至没有加速太多。
    锻骨拳入门带来的,不仅是力气,更有发力的技巧、时机的把握、以及一种对战局的冷静判断。
    对付这种只会仗著人多欺负弱小、毫无章法的底层混混,甚至不需要用完整的招式。
    “太弱了。”他心里默道。
    不是炫耀,而是清晰的认知。
    竹观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整了整衣襟,继续前行。
    经过一个卖搪瓷碗碟的地摊时,眼角余光扫过一只摔裂的破碗,碗底积著浑浊的雨水,倒映出他此刻模糊的脸——平静,甚至有些温和,与方才瞬间的冷厉判若两人。
    力量。
    这吃人的世道。
    不管是那些小混混,还是他,吃或被吃,归根结底都是力量。
    回到赵府侧门附近,日头已偏西。
    他看著那些为了一口饭食奔波劳碌、面黄肌瘦的面孔,看著高墙耸立的赵府,看著远处租界方向若隱若现的尖顶教堂。
    要逃离吗?
    念头只是一闪,便被摁灭。
    天下之大,何处可去?离了这沪城,离了赵府这棵暂时遮风的大树,外面是更酷烈的风雨,是更直接的弱肉强食。
    土匪、乱兵、饥荒、瘟疫……哪一样都能轻易碾死一个无根无萍的半大少年。
    不如暂借其枝,积蓄力量。
    至少这里有相对稳定的食物来源,有福伯这看似严厉实则给予机会的庇护,有……那源源不断的药渣。
    他起身,脸上重新掛起那副温顺谨慎的神情,走向侧门。
    护院认得他,略一点头,放他进去。
    回到住处,將药包仔细收在床铺下。
    稍事休息,便到了晚饭时辰。
    依旧是和福伯在小间用饭。一碟咸菜,一盆糙米粥,今晚罕见地多了一小碗飘著油的肉糜蒸蛋。
    福伯將那碗肉糜蒸蛋往他面前推了推:“今日你出去,灶房里多做了点,吃了吧。”
    “谢福伯。”竹观鱼恭敬道,拿起调羹,小口舀著吃。
    蛋羹嫩滑,肉糜咸香。
    比白煮蛋又胜出许多。
    他吃得斯文,心中却在计算这一碗能抵多少顿糙米粥。
    福伯慢悠悠喝著粥,忽然开口:“药,买了?”
    竹观鱼动作一顿,放下调羹,垂首道:“是,按册子后面的方子抓了三副,谢福伯给的赏钱。”
    “嗯。”福伯眼皮耷拉著,看著碗里的粥,“出去一趟,碰上事了?”
    竹观鱼心知瞒不过,便將回来时遇上两个混混敲诈的事简单说了,略去自己动手的细节。
    福伯嗤笑一声:“南城那片,多是些不开眼的地痞无赖,下次再遇著,直接报巡捕房老张的名號,或许更管用。”
    他顿了顿,抬眼,目光在竹观鱼似乎更沉稳了些的身形上扫过,意味深长,“不过,看来那拳脚,也没白练,你也真是不简单啊。”
    竹观鱼低头:“是福伯教诲得好。”
    福伯不再多说,挥挥手:“行了,吃完了就去歇著吧,明日照旧。”
    “是。”竹观鱼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门关上。
    福伯独自坐在桌前,筷尖无意识地点著那碟咸菜,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
    夜色沉凝,压得赵府飞翘的檐角也显出几分乖顺。
    竹观鱼回到小屋,閂上门。
    油灯点亮,昏黄的光晕圈出床头一小片安稳之地。
    他取出床下的药包,解开麻绳,草药苦涩的气息便弥散开来,冲淡了屋內的霉尘味。
    当归、川芎、牛膝、杜仲、五加皮……药材品相普通,甚至有些碎屑,但份量足秤。
    他拈起一片牛膝,放在鼻尖轻嗅。
    看来需经煎煮,药力化入水中,效果才好。
    煎药需用陶罐小火慢熬,耗时且动静不小。
    在这下人聚居的排屋,极易惹人注意。
    略一沉吟,他將药材重新包好,塞回床底最深处。
    眼下並非煎药时机。
    吹熄油灯,和衣躺下。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远处巡夜护院规律的脚步声、更夫沙哑的梆子声、甚至隔壁屋舍隱约的鼾声,都清晰入耳。
    身体內部,《锻骨拳》入门带来的力量感如温水流淌,舒缓而踏实。
    但他心知,这点实力,在这深宅大院,依旧如履薄冰。
    今日街头那两个混混,不足为惧,但若遇上真正练家子,或是持械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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