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太子妃乱拳打死老师傅(2/2更)
    正午。
    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劲吹。
    咸阳宫,十三公主探望太子哥哥回来了,坐在窗前刺绣。
    手里拿著绣针,却有些走神了。
    今天是乡试第一天。
    许克生也会入场。
    等他考中了举人,说亲的就蜂拥上门。
    他很快会有一门亲事。
    过两年会娶一个美娇娘,生子,考进士,做官————
    自己也要说一门亲事,以后会搬去公主府。
    自己困守公主府,他则天地广阔,两人会渐行渐远,最后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唉!”
    十三公主长嘆一声,心中充满了愁绪。
    自己贵为公主,却像笼中鸟看不到宫外的景物。
    她很羡慕那个董小娘子,可以自己做主,去当了他的管家。
    每天看著他忙碌,给他做饭,收拾家务。
    董小娘子太幸福了!
    “呀!”
    十三公主突然叫了一声。
    被针扎了一下。
    左手蜂蛰一般疼了一下,她急忙凑过去,朱唇凑在针眼上轻轻吮吸了一下。
    重新抬起头,看著外面,一只无名的鸟儿在地上蹦蹦跳跳。
    希望许克生这次高中桂榜!
    ~
    鸟儿突然展翅飞走了。
    十三公主目送它展翅入了阴沉的天空,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郑嬤嬤从外面来了,挥退了左右的小宫女。
    十三公主放下了手里的绣活,笑眯眯地看著郑嬤嬤。
    每当嬤屏退左右,就是有八卦来了。
    这些別人家的趣事,可以帮她打发宫中枯寂的时光。
    郑嬤嬤给她倒了一杯桂熟水,十三公主拍拍身边的锦凳,笑著催道:“嬤嬤,快坐下。”
    郑嬤嬤坐下后,看看外面,才低声道:“公主,还记得太子殿下的那个瘦瘦的医生吧?”
    “嗯,记得。”十三公主的好奇心提了起来。
    竟然和许克生有关。
    她又想起了那个侧影。
    “昨天傍晚,他被燕王府的管家送进了詔狱。”
    “啊?”十三公主容失色,失声惊叫,“为什么?”
    这简直像刚才的那一针,直接扎在她的心上。
    郑嬤嬤急忙看看左右,低声劝道:“公主啊,你小点儿声。”
    十三公主急忙点点头:“嬤嬤,你快说,为什么?父皇不管吗?太子哥哥呢?太子妃呢?”
    郑嬤急忙劝道:“公主,他已经平安无事了,都去考试去了。”
    十三公主鬆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嚇死奴家了!”
    郑关切地看著她:“公主,別担心!他现在好著呢。”
    十三公主连连点头,掩饰道:“知道,知道。我是担心太子哥哥,以后还需要许生治疗呢,万一许生有个————啊,他现在没事了,那真太好了。”
    郑嬤宠溺地看著十三公主,等她安静下来,又继续道:“锦衣卫昨夜可忙坏了,四处找他啊!”
    “最后,怎么找到的?”十三公主问道。
    “是锦衣卫的人啊,他们一个监牢一个监牢地找,就找到了。”
    “哦,”十三公主蹙眉道,“燕王为何要抓他?”
    郑嬤嬤摇摇头:“其实不是燕王,是他手下的管家。”
    郑嬤將袁三管家治马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个狗奴才,想討好燕王,就折腾兽医,这次碰到硬钉子了。据说被燕王打了板子,擼掉了管家,当杂役了。”
    十三公主嘆了口气:“这种狗奴才!”
    主僕两人正聊著八卦,一个小宫女过来稟报:“燕王府来了一个嬤嬤,是来送礼物的。”
    十三公主冷冷地说道:“我乏了,让她回吧。”
    她和四哥本来就不亲,四哥总是板著脸,不苟言笑。
    反而不如大哥、二哥、三哥,笑眯眯的好说话。
    现在,四哥,不,是燕王,竟然起伏许生!
    他变得更討厌了,成了天下第一號坏人!
    郑嬤嬤起身道:“公主,老奴去吧,礼物既然送来了,还是收下的好。”
    十三公主点点头:“礼物给宫人都分了,我就不要了。”
    郑嬤嬤明白她的心思,只好屈膝施礼:“是!”
    郑嬤嬤明白,十三公主这是恼了燕王。
    不过恼就恼了吧,一个藩王,无法影响到公主什么。
    ~
    咸阳宫。
    吕氏带著贴身的嬤嬤、宫女匆忙进了大殿。
    午膳后太子不太舒服,抱怨头晕眼,幸好食慾正常。
    戴院判来做了诊断,认为是昨夜没有睡好。属於正常的起伏,明天天就好了。
    即便如此,老皇帝还是將太子下午和重臣的会晤暂停了三天。
    吕氏心中担忧,昨夜太子忧虑许克生的下落,后来燕王来了磨蹭了很久,真接影响了太子的休息。
    燕王!
    吕氏心中嘆息,暗中不断摇头。
    这廝不如不来,来就差点闯下弥天大祸。
    吕氏进了寢殿,太子正斜靠在软枕上,朱允炆在一旁给他读书。
    看到母亲来了,朱允炆急忙放下书,站起身:“母亲!”
    吕氏冲他点点头,“你们兄弟出去玩耍吧。”
    朱允炆知道母亲有话要说,招呼朱允熥一起告退了。
    吕氏走到床榻旁:“夫君,感觉如何了?”
    朱標笑著摆摆手:“能有什么事?院判都没有开药,也没有针灸,让我一切照常。”
    “夫君,让许生进宫,给您把个脉?”
    “不用,”朱標急忙摆摆手,“让安心考试。”
    “夫君————”吕氏抓住了他的手低声撒娇。
    朱標笑著拍拍她的手:“九天就考完试了,不差这几天了!”
    看吕氏还要纠缠,太子急忙问道:“老四不是送了一些礼物吗?都是什么,我怎么都见到过?”
    吕氏回道:“赏赐给下人一些,其余的都分给后宫了。东西不多,夫君这里也不缺什么,就没给你留。”
    朱標忍不住笑了,点点她的鼻子:“小心眼儿!”
    吕氏这是生气了,恼怒燕王抓了许克生呢。
    吕氏却问道:“昨晚折腾的,你也没睡好,白天补觉了没有?”
    朱標笑道:“我还不困,等困的时候再说吧。
    吕氏劝道:“夫君,早晨就该多睡一会儿的。昨晚一夜没睡好。四叔走的时候,都快天命了吧?”
    看她怨气十足,朱標劝道:“老四也是不知情,是下面的管家胡来。”
    吕氏心中嘆息,就知道太子会帮燕王解脱。
    “夫君,袁三管家久居京城,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即便什么也不懂,也不能就一个不如意,就將人扔进詔狱吧?”
    朱標摇摇头:“那个夯货什么也不懂,就闷头找兽医,还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都被御史弹劾了。”
    “老四说,是江夏侯的世子告诉管家的,许生懂兽医,管家竟然直接將人给绑架了。”
    吕氏皱眉道:“江夏侯府的世子?他是故意的吧?”
    朱標摆摆手,劝道:“不说了,事情过去了。”
    深究下去,惩罚了江夏侯的世子,那燕王也必然被深究。
    朱標不会这么做,他推测父皇也不想如此。
    这件事只能就这么过去了。
    吕氏暗暗记住了,其中竟然还有江夏侯府。
    ~
    朱標打了哈欠。
    吕氏急忙起身:“夫君,睡一会儿吧?”
    朱標也觉得眼皮沉重,没了精神,嘟囔一句:“好吧。”
    吕氏上前拿掉软枕,扶持他躺下。
    转眼间朱標已经进入梦乡,呼吸又长,睡的很深。
    吕氏心疼地握著他的手,昔日胖乎乎的手,现在瘦骨嶙峋。
    吕氏的眼泪在眼圈打了几个转,又被她忍住了。
    都是该死的燕王!
    ~
    太子这一觉一直睡到天擦黑才醒。
    中间朱元璋来了一次,见儿子睡的香,询问了御医白天的状况就回去了。
    他也知道,儿子是昨晚折腾的没睡好。
    但是能怎么办,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四已经上了请罪的奏本,自责了一番。
    御史已经闻风奏事,將燕王弹劾了,这些题本都被朱元璋压下了。
    当朱標睁开眼,察觉屋里光线暗淡。
    吕氏坐在床头,正看著他,“什么时辰了?”
    “夫君,酉时了。”
    “啊?”朱標吃了一惊,不由地笑道,“我这一觉睡了一个下午?!”
    吕氏心疼地握著他的手,”昨夜那么惊心动魄,又没睡好,多睡一会儿不挺好的吗!”
    朱標挣扎著起身:“没那么邪乎,昨夜锦衣卫在找人,我就知道没什么事。”
    吕氏撇撇嘴,也不知道谁的脸都白了。
    朱標坐了起来,“来一杯水。”
    吕氏询问道:“夫君,起来走一走,准备用晚膳吧?”
    “好,”朱標掀开被子下地,“让御膳房做一份文思豆腐。”
    吕氏伺候他穿上长衫。
    朱標看著外面的渐浓的夜色:“第一天考试该结束了。也不知道许生考的如何。
    3
    吕氏抿嘴笑道:“黄编修、齐主事的高足,肯定会很好的。”
    朱標笑著连连点头:“说的是!”
    ~
    许克生交了卷子,拿著號牌,拎著考篮,拖著疲惫的身躯走向龙门。
    今天考的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四道。
    对他来说没有难度,经过黄子澄、齐德的指导,经义文章应付自如。
    但是要想写好,將几百字的文章写的团锦簇,需要很多心思的。
    幸好有董桂放的药丸,不然下午真的要睡一觉才行。
    现在乡试三场考试中间必须出场休息。
    他不敢想像圈在这里过九天,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那样会死人的吧?
    到了龙门,许克生才发现不少同学都在了。
    眾人都满脸灰色,疲倦不堪。
    “老许,怎么样?”
    邱少达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他显然不是问今天的考试。
    往日不对付的曹大錚,都过来关切地看看他:“许兄,你没事吧?”
    看著周围同学们关切的目光,许克生感觉一股暖流。
    “没事,昨晚恰好有人的马儿生了急病,没来得及告诉家人。”
    彭国忠挤了过来,苦笑道:“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將大家都嚇坏了。
    许克生拱手一个罗圈揖,陪著笑道:“下次不会了。下次出门一定报备。”
    邱少达看的出来,他在隱瞒什么,似乎有什么不便明说。
    “老许,第一道题,你是怎么破题的。”
    邱少达故意引开了话题。
    这招果然有效,眾人热火朝天地聊起了考试。
    邱少达趁机將许克生拉到一旁:“事情了了?”
    “彻底了了,放心吧。”许克生安慰道。
    邱少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能在龙门关闭后进来,许克生昨晚遇到的不是小事。
    但是许克生不说,邱少达也没有追问,有些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
    龙门打开了。
    考生们跨过高高的门槛。
    外面乌压压站满了人。
    考生的僕人、亲人都在翘首以盼。
    许克生第一眼看到一个白须老人,竟然是府学的教授孟先生。
    吃了一惊,急忙拉著邱少达过去。
    “先生!”
    孟昭华看著他们,欣慰地点点头:“好!好!平安无事就是福啊!”
    邱少达福至心灵,知道教授知道了许克生的事,特地前来探望。
    於是,他找了一个藉口:“先生,学生的家人已经到了,学生告辞!”
    孟昭华点点头:“去吧,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场。”
    邱少达拱手告別。
    孟教授这才上下打量许克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就是应了这句话。”
    许克生笑道:“先生说的是,学生看的开,也放得下。”
    孟教授满意地点点头。
    彭国忠他们也看到了孟先生,都围拢过来。
    孟教授低声道:“许生,你先去吧,老夫看到你的几个朋友在等你了。”
    许克生拱手告辞。
    ~
    贡院外,许克生拎著考篮四处寻找,不知道是谁来了。
    可是入眼的都是人头,声音嘈杂的像个大菜市场。
    “老师!”
    卫士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跟著他的还有董百户,之后还有几个锦衣卫的番子。
    卫士方上前接过考篮。
    董百户上前笑道:“考试这几天,在下奉命接送。”
    许克生拱手道:“麻烦董兄了!”
    “职责所在,许兄不用客气。”董百户拱手还礼。
    贡院太过吵闹,他们一起向南,沿著秦淮河走了几十米远,才清静下来。
    昨天在牢房,因为担心隔墙有耳,他们说话都所保留,今天终於可以畅所欲言。
    许克生先说了被绑架的前后。
    卫士方也大概说了昨晚的努力。
    许克生这才明白,幸好有这个老徒弟的努力奔走,不然自己不知道何时能出詔狱。
    至少今天上午的考试赶不上了,今年的乡试泡汤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努力,都要打了一个暂停,未来將充满不確定。
    许克生冲两个人一个长揖:“卫博士,董兄,多谢两位的鼎力相助,在下今日才能进入考场。”
    董、卫都急忙还礼。
    董百户谦虚道:“是多方努力的结果,如果不是陛下的旨意来了,我们也不能將你放出来。”
    眾人一阵感嘆。
    谁能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还是一个泼天的巨祸。
    卫士方疑惑道:“袁三管家为何隔了这么久才找到老师?早干嘛去了?”
    董百户知道了內情,低声道:“其实他不知道许相公的大名,是江夏侯府的世子遇到了他,告诉他的。”
    !!!
    周驥这狗贼!
    许克生这才明白,陷害自己的,不仅有燕王府,竟然还有江夏侯府!
    三个人又是一阵唏嘘。
    卫士方有些担忧:“老师还未入仕途,竟然就有了两个如此强大的对手,未来如何是好?”
    董百户笑道:“许相公现在简在帝心,两个勛贵你担心什么?他们自己还要战战兢兢的呢!”
    许克生笑著点点头:“不担心!走一步看一步,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呢!”
    ~
    过了路口,就是许克生的家了。
    许克生却意外地发现,路口的兵马司士兵全部换了,都是陌生的面孔。
    他低声道:“董兄,昨晚我被绑架的时候,路口空荡荡的。”
    董百户解释道:“兵马司值守的那几个夯货,竟然跑去吃酒了,现在还在詔狱里关著呢。”
    卫士方恨恨地说道:“活该!这些该死的!但凡有一个认真的,老师就不用遭罪了!”
    ???
    许克生彻底无语了。
    绑架自己的袁三管家、
    作为绑架从犯的燕王府僕人躲在幕后的燕王、
    使坏的江夏侯府世子周驥、
    他们都自由自在的,完美地逃脱了朝廷的惩罚。
    几个擅离职守的小兵却在监牢里关著?
    这————
    繁华的京城、如过江之鯽的人才、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像是一个个幻影。
    这才是真正的大明!
    我喜欢这个世界!
    许克生舒了一个懒腰,张开双臂看著布满阴霾的天空,大声道:“我爱大明!”
    ~
    过了路口,前面就到家了。
    许克生竟然意外地看到,门口拴了几头驴,还停了一辆牛车。
    三叔来了?
    还有谁来了?
    董百户拱手道:“许相公,在下告辞了!八月十一的夜里,在下来护送你进考场。”
    许克生再次拱手道谢。
    董百户指著路口道:“他们都是精锐,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有了前车之鑑他们也小心著呢。你遇到麻烦就大声呼叫,他们会迅速赶过去的。”
    许克生点头应下。
    董百户带著手下的番子走了。
    卫士方也拱手道別:“老师,学生先回家了。”
    许克生十分感激,如果不是老徒弟四处奔走,这次乡试就彻底没戏了。
    “老卫,辛苦了!”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卫士方笑道。
    眼看要宵禁了,许克生不再留他:“明天过来吃午饭。”
    卫士方却劝道:“等乡试结束吧?老师先安心复习,考试之后咱们再一醉方休。”
    许克生微微頷首:“也行,那你路上小心。”
    看著卫士方走远了,许克生才回家。
    ~
    大门敞开,东院来了不少人。
    阿黄的链子拴的很短,看到许克生,阿黄委屈的跳起来,不断嗯嗯叫唤。
    许克生上前揉揉他的脑袋,但是没有给鬆开链子,今天的客人有些多。
    周三柱和族长已经迎了过来,身后跟著六七个族人。
    “族长!三叔!”
    许克生放下考篮,上前见礼。
    族长捻著鬍子,频频点头:“好,参加考试了就好。”
    许克生听出了问题,试探著问道:“昨夜,有人找你们了?”
    周三柱接口道:“有几个自称是锦衣卫的,来询问你的下落。询问你怎么了,他们也不说。
    来的很匆忙,问了话就走了,举著火把跑的飞快。”
    许克生苦笑道:“昨晚临时有事,闹出了点误会,幸好没有耽误了考试。”
    周三柱疑惑道:“二郎,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许克生摆摆手:“一点小事,都过去了。”
    周三柱还要再问,却被族长劝住了:“二郎一个人在京城打拼,肯定心里有数的,不要再问了。”
    董桂在腰门那里探出脑袋,冲许克生靦腆地笑了笑,又缩了回去。
    族长看天色不早了,便催促道:“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要关城门了。
    许克生急忙劝道:“不如在城里住一夜,我去旅店开几个房间。”
    周三柱急忙摆手:“別这个钱了,俺们人多,走夜路也不怕。”
    许克生劝了几次,他们也不愿意,直接出了大门。
    將族长搀扶上牛车,径直朝镇淮桥走去,出聚宝盆向南,是出城的最快路径。
    许克生无奈,只好跟著送了桥下,看著他们进了城门洞才回来。
    ~
    看到门口多出的两头驴,许克生知道家里还有客人。
    刚才没有见到,应该是在西院。
    来的是女人。
    是周三娘?
    许克生回了家,果然周三娘、董桂已经出来了。
    不对,还有一头驴的。
    许克生仔细四处寻找,终於在董桂的暗示下,在廊下看到了一身灰色道袍、戴著幕离的“王大锤”。
    清扬道姑见被识破了,也不再躲藏,站了出来。
    周三娘吃吃笑道:“姑姑说要藏起来,听你会说她坏话吗。”
    许克生刚要解释昨晚的事情,董桂却摆摆手:“奴家和她们都说过了。”
    周三娘上下打量许克生:“你昨天去犯了天条了?锦衣卫都查到奴家那里了,询问奴家有没有见到你。”
    清扬道姑粗声粗气地说道:“他们甚至怀疑,你就藏在三娘的房间,还请方丈进去看了一圈。”
    许克生有些过意不去,急忙拱手道歉:“对不住!连累了三娘!”
    周三娘满面愁容:“出了昨晚的事情,方丈以为奴家不守清规,已经不允许奴家继续住了。”
    清扬道姑疑惑地看看她,还有这事?
    怎么没听方丈说起过?
    不过她没有戳破。
    许克生挠挠头:“正好我这需要炮製药材,你留下帮忙吧。桂在西院给你收拾了房间,暂时先住下。”
    周三娘点头如捣蒜:“桂妹子和奴家说过了,奴家一定用心炮製的。”
    清扬道姑看看周三娘,又看看许克生,明白了周三娘的小心思。
    “既然三娘留下,那我回道观了。”
    ~
    暮色沉沉。
    天色暗淡,秦淮河上雾气蒙蒙。
    清扬道姑拱手告辞。
    许克生送了出去。
    清扬道姑故意站在路中间,並不去牵驴。
    许克生上前帮著解开韁绳,牵著驴向前多送了几步。
    转到码头,清扬道姑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许克生將昨晚被绑架、被扔进詔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和“王大锤”这个昔日的反贼,他反而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清扬道姑嘆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许克生看前后无人,终於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何突然关注在下了?”
    “还记得你给我的那个卷宗吗?”清扬道姑反问道。
    “记得。”
    那是託了林司吏的关係,找了吏部管理库房的孙管勾,才拿到的原始档案。
    “贫道就是看了那个档案,才知道真正的仇家是谁,后来捉了几个审问,档案记载无误。可怜!奴家这么多年认贼作父,竟然一直认为余家是家父的朋友,当余大更是好兄弟。”
    许克生见她情绪低落,安慰道:“亲自手刃仇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过去的已经结束了,生活要向前看。”
    他早就猜到,余家的覆灭肯定是“王大锤”的手笔。
    清扬道姑接过韁绳,笑了笑:“也是。”
    她轻点脚尖,纵身一跃。
    许克生眼前人影晃动,清扬道姑已经侧坐在驴身上。
    清扬笑著冲许克生扬扬手:“贫道走了,你也回家吧。”
    晚风撩起幕离,露出她的笑容。
    许克生看著她催驴子上了镇淮桥,如果不是嗓音太要命,她笑起来很好看的。
    2
    一夜平安无事。
    许克生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吃了早饭,拎著礼物去了一趟戴院判的家,去感谢戴院判的搭救之恩。
    如果不是院判及时告知了太子,锦衣卫的行动还不会那么快。
    许克生原本计划今天上午先进宫,去拜谢太子的。
    但是昨晚咸阳宫的內官送来了太子的令旨,命他好好考试,八月十六日傍晚才能入宫。
    许克生很感激,太子想的太周到了。
    可惜戴思恭不在家,在许克生去之前一刻钟奉召入宫了。
    只能下午再去一趟了,许克生坚持要面谢一次,这可是救命之恩。
    太子的临时召见,时间都不会太长,院判届时该回来了。
    吃了午饭,许克生给周三娘安排了炮製的活计,看著她炮製了一部分药材。
    炮製的手法、质量都完全没问题,许克生彻底放心了。
    董桂在收拾院子,准备饭菜;
    周三娘在东院廊下炮製药材;
    许克生在用功学习;
    阿黄在卖力地啃著骨头。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小院子十分安静。
    似乎都知道许克生在乡试,连常来的货郎都没有出现。
    许克生学习的间隙,偶尔到院子里放鬆,顺便指点周三娘炮製药材。
    ~
    此刻,戴思恭正匆忙穿过东华门,快步向咸阳宫走去。
    今天他不当值,本来在家休息。
    太子不適,召他入宫出诊。
    戴思恭无意中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正在和一个宫女说话。
    宫女被逗的前仰后合。
    戴思恭心中凛然,谁这么不知死活,竟然公然在这里调戏宫女?
    当他看清楚男子是谁,当即低下头,安心走路,並且加快了脚步。
    是江夏侯的世子周驥。
    这是个惯犯!
    戴思恭已经撞见几次他故意和宫女说话了。
    长此以往,周驥必然没有好下场。
    陛下可是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
    这也是他劝许克生,不要和周驥衝突的原因。
    周驥这种蠢人,自有天收。
    ~
    到了咸阳宫,內官已经在宫门口等候,见到他立刻迎上前:“院使,太子殿下命您立刻进去。”
    戴思恭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著急?
    莫非————
    现在许克生在乡试,只有自己在家,太子可不要出事啊!
    戴思恭心里发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急忙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迫心境平復下来。
    等他进了寢殿,注意到珠帘晃动,有人避让去了后面。
    太子妃原来也在。
    戴思恭上前躬身施礼:“老臣恭请太子安!”
    朱標靠在软枕上,气色有些萎靡:“安!”
    戴思恭上前问道:“殿下,是哪里不舒服?”
    朱標回道:“中午突然心里发慌,值班的吴御医拿不准,就请你来了。”
    戴思恭暗暗鬆了一口气。
    幸好!
    只是心悸!
    这个不是问题!
    许克生之前和他辨证过,心悸以后会是常有的现象,但不是大问题,针灸、
    贴膏药都可以缓解不適。
    虽然膏药用完了,但是自己的针灸可以缓解。
    戴思恭给太子把了脉,又听了心跳。
    脉象很正常,只是心跳有些不太规律。
    “殿下,老臣给你下几针看看效果。”
    戴思恭彻底放心了,没有变化的跡象。
    他判断,频繁心悸的主因是太子前天夜里受到惊扰,没有睡好。
    “来吧。”朱標同意了,又有些遗憾道,“可惜膏药用完了。”
    戴思恭顺著他的话,回道:“幸好过几天许生就考完试了。”
    明明可以让许生进宫的,太子却坚持让他安心考试,不许打扰。
    戴思恭心中感慨,能伺候如此仁厚的君王,也是臣子的幸事。
    ~
    针灸之后,太子就恢復如常了。
    虽然下午暂时不能召见臣子,但是他要批阅奏疏。
    戴思恭告退之后,吕氏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关切地坐在一旁。
    朱標和她说了几句,就要看奏疏了。
    吕氏无奈,劝了几句也告辞了。
    吕氏慢慢朝景阳宫走,心里有些压抑。
    她现在最怕听到咸阳宫的消息,每次有消息传来她都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
    唯恐是坏消息。
    这两天她几乎要崩溃了,太子往日的心悸没有这么频繁的,现在竟然接连两天犯了。
    都怪燕王!
    吕氏的心中充满了怨念。
    还有那个该死的世子周驥!
    你们陷害了许克生,却连累太子的身体不舒坦。
    吕氏回到景阳宫,一肚子邪火没有地方发。
    看到调皮的朱允將大殿搞的一团糟,忍不住骂了几句。
    看著奶娘將哇哇大哭的儿子抱走,吕氏心中又有些內疚,不该冲小孩子发那么大火的。
    吕氏在窗前坐下,生著闷气。
    既担忧太子的健康,又怨恨燕王、周驥影响了太子的康復。
    这笔帐先记下!
    等太子以后登基了,哼!
    梁嬤嬤从外面匆忙走了进来,“娘娘!”
    看她满脸神秘,吕氏疑惑道:“有事?”
    梁嬤嬤看看左右。
    吕氏摆摆手,沉声道:“都退下吧!”
    看著內官、宫女都走光了,梁嬤嬤才上前,小声道:“娘娘,老奴看见了一件事,有些————唉!有些说不出口啊!丟人啊!”
    “说吧,就咱们两个,放心说。”吕氏柔声道。
    “娘娘啊,您不是將燕王送的礼物,送一些给陛下吗?”
    “是啊,你去了吗?”
    “老奴就是从谨身殿来的。结果————结果老奴看到——————看到江夏侯的世子,和一个宫女去了一个西南角的一个僻静的地方。”
    梁嬤说的磕磕巴巴。
    吕氏心中感觉不太对劲:“去————去那里干什么去?”
    “我的娘娘唉,谨身殿的西南侧有个放杂物的小屋。”
    吕氏立刻明白了,粉脸羞臊的蒙上了一层红云,杏眼睁的圆圆的:“他————胆子这么大?”
    周驥的胆子太大了,几乎可以將他的人包起来了吧?
    这可是皇宫!
    他这是妥妥的作死啊!
    吕氏震惊之余,却计上心来。
    不用等太子登基,就可以先报復一个。
    “嬤嬤,你可看清了?”
    “老奴看清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老奴还不会看错的。”
    “嬤嬤,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宫人,一定要和东宫无关的。让他去找直殿监的总领太监,就说————有蛇进了那个————什么屋子?”
    “是放杂物的屋子,娘娘。”
    “对,进了那里。
    ,“老奴记住了。”
    “那个总领太监会去的。”吕氏沉声道。
    梁嬤嬤领命出去了。
    吕氏脸上神情变换,周驥不会这么快就走了吧?
    一刻钟后,梁嬤嬤就回来了。
    “娘娘,办妥了。”
    “找的谁?”
    “尚衣监的一个宫女,一直想来景阳宫伺候,老奴找的她。”
    “嘴巴严吗?”
    “娘娘,这人可以信赖。她去送做好的衣服,老奴也只是告诉她有蛇。”
    “嗯,事成之后她也不能来这里。”
    “是!娘娘。”
    “但是也不能让她白忙活,让她先去其他宫殿轮转几圈,后年再来这里吧。”
    “老奴记下了。”
    梁嬤嬤很快又出去打探消息了。
    之后吕氏就有些坐臥不寧。
    抓到人了吗?
    陛下会如何惩治?
    毕竟是宫中的一件丑闻。
    会不会查到是景阳宫指使人告密的?
    ~
    一炷香后,梁嬤嬤来了,虽然神色平静,但是看她双眼激动的神色,吕氏就知道,事情成了!
    梁嬤嬤走到近前,低声道:“娘娘,被抓了。”
    “陛下如何说?”
    “老奴不知道,老奴不敢凑上前去,还是去后宫,听其他宫人传过来的。”
    “你做得对,这个时候,咱们要避开嫌疑。”
    吕氏之后心里就像猫爪的一般。
    虽然知道周驥必死,但是她想知道,陛下如何惩罚江夏侯府。
    太子肯定也知道了。
    吕氏很想去问问。
    可是中午才去的,现在贸然去了,说不定太子正在看奏疏,白跑了一趟。
    不如等晚膳时分,比较稳妥。
    ~
    终於。
    暮色西沉。
    吕氏立刻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吩咐梁嬤嬤:“隨本宫去咸阳宫。”
    吕氏一路走的很快,等她到了咸阳宫,额头甚至出了一层细汗。
    太子正在大殿里散步,“哼哈二將”陪在一旁。
    太子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
    吕氏上前问道:“夫君,下午可好一些?”
    朱標笑道:“我现在一天到晚都不错的。”
    吕氏笑而不语。
    “院使用过针之后,就没什么了。”太子解释道。
    “夫君,传晚膳了吗?”
    “刚才炆儿传了。”
    朱標走累了,去了后殿坐下。
    吕氏跟了过去,终於忍不住了,她找藉口赶走了两个儿子。
    看看左右,低声问道:“夫君,怎么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
    朱標揉揉脸,惊讶道:“是吗?”
    吕氏嘴硬道:“是呀!看你眉头微蹙,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朱標嘆了口气:“没什么大事。说起来有点噁心。
    1
    吕氏心里狂跳,这就对上了,”夫君,你要看淡一些,和你的身体相比,都不是多大的事情。”
    “唉!江夏侯的那个败类儿子,周驥,竟然勾引宫女,做出不堪的事情!”
    吕氏小嘴圆睁,故作惊讶道:“天呀!这————这————他真该死啊!”
    朱標点点头:“他是该死!他也死定了!”
    “夫君,父皇气坏了吧?”
    “事发之后,父皇就下了旨意,江夏侯父子,斩立决!”
    吕氏心里狂跳!
    江夏侯没了!
    这次报復的爽快!
    她的心中升起一阵快意,袖子里紧握双拳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
    晚风冰冷,夕阳坠落在城墙上。
    许克生从戴思恭的家回来了。
    院判说太子的病情一切如故,身体在缓慢恢復,只是膏药用前天就用完了。
    许克生有些自责,早知道多开了一个药方了。
    幸好有戴院判、王院使在,针灸也一样解决心悸的不適。
    路过江夏侯府,许克生意外地看到门前散落一些杂物。
    侯府门前怎么会脏乱差?
    许克生转头看向侯府大门,心里猛地一跳。
    “江夏侯府”的匾额不翼而飞。
    大门贴上了封条。
    门口有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在把守。
    江夏侯府出事了?
    那个一直在背后给自己捣乱的江夏侯府就这么没了?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一点先兆都没有。
    许克生想鼓掌,想高歌一曲,想叫一声好。
    最后都化为了沉默。
    去了一个敌人,他其实也没有多高兴。
    催驴前行,渐渐走了过去。
    这不过是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强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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