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隔著屏幕,冷静地看著这场声泪俱下的苦情双簧。
    他心里冷笑: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的演技,不去拿奥斯卡影帝影后真是屈才了。
    无论如何,看著昔日趾高气扬的叔叔婶婶如此卑微地跪地哀求,去年借钱无门时积压的那口恶气,此刻总算畅快地吐了出来。
    齐大海一家的苦苦哀求,早在齐天预料之中。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迅速换上一副被深深触动的表情,重重嘆了口气:
    “唉,叔,婶,瞧你们这话说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当侄儿的,哪能真看著自己亲人受苦受难?”
    “其实我心里就是有个疙瘩,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就是想听你们亲口道个歉。”
    “现在既然话都说开了,那还有什么好讲的?来吧,来我家,咱们两家人一起过。”
    齐天语气诚恳,带著恰到好处的释然。
    这突如其来的原谅和邀请,让齐大海和李玲猝不及防。
    两人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狂喜,反而在镜头前哭得更加“情真意切”。
    李婶用力捶打著齐大海的胳膊,声音哽咽:
    “齐大海,你听见没有?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能有这样的好侄子啊!”
    齐天懒得再看他们的表演,直接將地址发到了齐云的行动通里。
    齐大海迫不及待地点开定位,只看了一眼,脸上的激动瞬间冻结。
    直线距离:15km。
    他和李婶虽然没亲自去过野外,但从儿子齐云口中没少听说外面的凶险。
    野狼成群,杀人如麻。
    他们三个手无寸铁,连最基础的枪都没有,这十五公里,根本就是一条通往狼口的绝路。
    李玲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表情已经僵硬,声音带著颤抖:
    “小…小天,距离这么远,我们就是咬牙走过去,半路上也得被狼啃得骨头都不剩。”
    齐天在屏幕那头,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爱莫能助:
    “我本来是想去接你们的,可实在是琐事缠身,抽不开空。你们也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
    “啊,我洗澡水好了,先去洗了。你们有消息再告诉我。”
    视频通话被乾脆利落地切断。
    齐大海不死心,又在群里连发了几条信息,可屏幕那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那份刚刚许诺的亲情和收留,在冰冷的现实和十五公里的死亡距离面前,碎得无声无息。
    李玲扯著齐大海的袖子,声音尖利地问道:“大海,你是一家之主,你倒是拿个主意啊,现在怎么办?”
    齐大海死死盯著屏幕上那遥远的15公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乾涩:
    “还能怎么办?现在看来,除了投靠齐天,我们没別的活路了。”
    “可怎么过去?难道真要靠这双拳头去跟野狼拼命?”李玲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绝望地反问。
    齐大海烦躁地抓了抓头髮,眼神闪烁,最终挤出一个更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再想想,实在不行,咱们仨一起去烽火地带闯一次,摸到点东西就立刻撤出来。”
    就在这时,ha09聚居地的广播嘶哑地响起,伴隨著广播冰冷的播报:
    【2025年9月17日,第三批行动结束】
    【参与人数:312人。撤离成功人数:226人。负伤人数:107人。】
    声音刚落,交易行门口瞬间被涌入的人潮淹没。
    那些成功撤离的人,大多身上掛彩。
    他们爭先恐后地將摸来的零星物资兑换成哈夫幣,然后像疯了一样扑向医疗物资柜檯。
    手术包、医疗箱被疯狂抢购。
    许多人就靠著包装上那点简陋的说明,自己咬著牙,手忙脚乱地处理著伤口。
    痛苦的嚎叫、压抑的呻吟和绝望的哭泣交织在一起,让交易行外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与这惨烈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屏幕上滚动的、少得可怜的行动收益:
    【张帅,击杀干员1,击杀ai1,行动收益225987】
    【黄彦,击杀干员0,击杀ai2,行动收益174982】
    【程雷,击杀干员0,击杀ai1,行动收益139984】
    这点钱,在交完开户手续费、购买完昂贵的药品、补充了仅能维持几天的食物和水之后,几乎所剩无几。
    大多数人转眼又回到了破產的边缘,用半条命换来的,不过是几天的苟延残喘。
    听著耳边不绝於耳的惨叫,看著那些浑身是血、眼神空洞的倖存者,齐大海刚刚想去烽火地带搏一把的微弱勇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颓然低下头,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们一家根本没有进入烽火地带摸金的胆量和本事。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
    这一刻,齐大海才深刻地理解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既然不敢踏入烽火地带,又想弄到装备,只剩下一条路——抢。
    齐大海把李玲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飞快地嘟囔了一阵。
    李玲听著,脸色先是惊疑,隨即变得苍白。
    最后,一丝与她平日形象截然不符的阴鷙冷笑,慢慢爬上嘴角。
    “行,就按你说的办!”
    ……
    9月17日,正午。
    末世降临后的第一个完整白天,阳光惨澹地照在ha08聚居地。
    已经有五批人从烽火地带返回,他们变卖了用命换来的零星物资,紧握著刚买来的简陋枪械,挤在骯脏的通铺里。
    有的在呻吟著处理伤口,有的则因极度疲惫而沉沉睡去。
    末世第一天的正午,没有带来任何希望,只有更深沉的绝望和在绝望中悄然滋生的危险念头。
    聚居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楚梟、吴小昊、郑大东和林薇薇四人挤在一间狭小破败的屋子里。
    林薇薇蜷缩在离门最远的墙角,身上单薄的布料早已无法蔽体保暖。
    她只能將奥多玛那件浸满暗红血污的外套紧紧裹在身上,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血腥味混杂著汗臭,令人作呕。
    她其实一百个不愿意和这三个男人挤在一起,但別无选择。
    穿越到末世时,林薇薇一身清凉夏装,超短裙,小吊带。
    如果独自待在別处,以她那副妖嬈姿色,无异於羊入狼群,说不定啥时候就被別人给干了。
    楚梟、吴小昊、郑大东虽然人品低劣,但至少和林薇薇是同一届的同学,混了个脸熟。
    刚才还一起“处理”了奥多玛,算是结成了暂时的、脆弱的同盟,勉强能让她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吴小昊和郑大东蜷在角落里,早已扛不住疲惫沉沉睡去,嘴唇不时嚅动著,发出模糊的囈语,仿佛还在梦中追逐著那早已消失的餐车香味。
    楚梟躺在坚硬冰冷的通铺上,辗转反侧。
    他从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罪?
    身下粗糙的触感硌得他浑身难受,隔壁震耳欲聋的鼾声如同魔音灌耳。
    更別提空气中那股混杂著汗臭和远处露天粪坑飘来的恶臭,一阵阵衝击著他的鼻腔,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勉强迷糊了一会儿,小腹的胀痛逼得他不得不爬起来。
    楚梟捏著鼻子,一步步挪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公共粪坑边。
    还没靠近,那浓烈的气味就让他弯下腰,控制不住地乾呕起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楚梟终究没能狠下心踏进去。
    最终他只能像做贼一样,溜到聚居地边缘一堵断墙的阴影下,匆匆解决问题。
    事到一半,楚梟猛地僵住——自己身上没带纸。
    楚梟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咬著牙,伸手从墙根边薅了几把乾枯粗糙的野草,胡乱地將就了一下。
    草叶摩擦皮肤的刺痛感,让他额头青筋直跳。
    带著一身难以消散的臭气,楚梟阴沉著脸回到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屋。
    与此同时,紫色的安全屋內。
    齐天刚沐浴完毕,浑身清爽,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感受著面料细腻的触感。
    臥室恆温26度,湿度恰到好处,婉转的萨克斯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齐天悠閒地划拉著行动通界面,瀏览著信息。
    或许是心有所感,猜到这个午后有人註定难眠,齐天故意在那个“同学群”里发了条消息:
    “各位亲爱的老同学们,大家睡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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