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军阵营,鸦雀无声。
    映著火光,看到敌营中慌乱逃窜的韃子兵马,袁彪低声道:“王爷,末將率骑兵衝杀一阵,再杀掉一些溃兵如何?”
    “不可!”
    黑暗中的叶十三语气坚定,口吻冷冷说道:“那边地势崎嶇不利追击,韃子骑兵战斗力不俗,我军骑兵若是追击,定会造成一定的伤亡,此法不可取。”
    “那就由他们逃了?”
    马成也摸黑赶了过来,插嘴就是一句。
    叶十三冷冷一笑,道:“此番射杀,已经歼敌过半,击溃这部分兵马,就是我军此战的目的。”
    说完,叶十三忽然又道:“全军警戒,若有溃兵慌不择路冲向这边,务必尽数射杀。”
    但此时,再是慌乱中疲於逃命的韃子兵们,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兵,都没有人向北面逃跑。
    敌营中的烈火,还在依旧燃烧著,空气中瀰漫著人肉被烧焦的味道,敌营中已经不见有韃子兵马活著的身影了。
    这时候,叶十三向前走了几百步,目光冷冷地说道:“传令下去,骑兵打扫战场,韃子兵的军粮,先尽数清理出来。”
    这时候,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下手慢了,韃子的粮食就会被熊熊大火焚为灰烬。
    袁彪得令,回头暴吼道:“火炮不动,长枪手分散两头警戒,骑兵进入敌营搜寻粮食出来。”
    骑兵们迅速行动,如鬼魅般穿梭在还冒著烟的敌营中。借著还未熄灭的火光,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细翻找著粮草的踪跡。
    不多时,就有士兵兴奋地大喊:“找到了,这里有粮草!”一处又一处的粮草被发现,一袋袋粮食被扛出营地。
    叶十三站在已经变成了碎片的营门一旁,看著被兵卒们从残火中抢出来的粮草,心中稍感欣慰。
    好在,粮草被屯集在营帐后方半里地处,这才倖免了密集的炮火轰炸。
    这些粮草,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將士们少些饥寒之苦。
    三千下了战马的骑兵,个个忙得焦头烂额,不大时候营门前的粮食已经堆积成山。
    远处的天边,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望著狼藉遍地的敌营,叶十三高声又道:“向丰泽城方向,后退五十里扎营。”
    此言一出,袁彪急了。
    “王爷,韃子此番损失惨重,现已天亮,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將逃窜的几股残敌尽数剿灭。”
    “是啊王爷!”
    马成也说道:“眼下残敌数量,已经少於我军,山区再是地形复杂,也不影响我军搜山。”
    叶十三望著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摇头道:“如此搜索,是要分兵才成,但我边军就这些兵马,除密集型的炮火杀敌外,其他战术,都不利於我军作战。”
    “难道这就让他们跑了?”
    心有不甘的马成,又是一句。
    “跑不了!”
    叶十三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没了粮食,他们还会出来,到那时候,我军看到一个,射杀一个。”
    袁彪迟疑一下,把目光投向叶十三又道:“王爷,就是守株待兔,我军也应该驻扎在此处或者山脚,如果向丰泽城方向后退五十里,正好处於韃子兵马两军合围之下?”
    此言一出,眾將领纷纷把目光,齐齐投向叶十三。
    不料,叶十三的脸上,並无半点慌乱。
    “都是猪脑子!”
    一瞥眼前眾將领,叶十三背起双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缓缓又道:“后退五十里扎营,是將丰泽、陕寧这两部分残敌从中截断,他们无法互通信息,也就无法对我边军形成合围势態。”
    “再说!”
    叶十三停顿了一下,望著灰头土脸的骑兵又道:“我边军自入关以来,长途跋涉,日夜奔袭,也该到了休整的时候了,关键是弹药已经不多,少了火器的加持,我们的骑兵、步军,能挡住哲別残敌的衝杀?”
    此言一出,眾將领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元蒙韃子兵再是伤亡惨重,但逃出去的兵马加起来,也是有三万左右的。
    假如依靠骑兵和步军,他们这些边军,还真不够哲別的残部当菜切。
    “敌不动,我不动!”
    叶十三冷声又是一句。
    这下,眾將领才完全明白,后退五十里扎营,大军急需休整。
    但此时的韃子残部,也不敢轻易出战,就是有小股的韃子兵马出现,火器远程就可射杀。
    此时的弹药存量,千万不敢再进行主动出击,更不敢隨意浪费。
    攻破丰泽城的打算,只能暂时搁浅,但丰泽城內的哲別,他也不敢贸然向城外出兵。
    起码,如果看不到驻扎在陕寧这支兵马前来援助丰泽城的话,城內的哲別残部,是不会涉险出击的。
    这一次,叶十三却没让兵將们分割马肉带著,到处瀰漫著人肉被烧焦的味道,烤马肉只会让兵將们更加反胃。
    有这些粮草,就是驻扎个把月,那也足够大军消耗的了。
    何况,他们自身还带著一些粮草的。
    袁彪布置下去后,各部將纷纷行动,不大时候,大军开始向丰泽城方向撤退。
    等到达目的地后,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从敌营的火中抢回来的部分羊毛毡,此时已经起到了大作用。
    內地的气候,是比边城要温暖一些,但此时的夜里,依旧寒气逼人。
    有了这些羊毛毡铺在地上,兵將们就少受一些罪。
    围著篝火,坐在羊毛毡上的兵卒们,却没有一个人在火上烤马肉吃。
    更没有人提议。
    一口口大锅中,稀粥已经被烧开,平时难以充飢的这种清汤寡水的饭食,却勾起了兵卒们的胃口。
    看来,顿顿吃肉,也会让人生厌。
    叶十三也不例外,端著大碗,把碗里的稀粥,喝得咕嚕嚕直响。
    ……
    接连两夜的炮火,惊天动地的声响,让望京河东面的守军们同样大吃一惊。
    卢一鸣派出的探马,回来稟报了查探到的情形时,激动得卢一鸣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边军打过来了?”
    探马也是无比激动,道:“小的们不敢靠近,但远远看到驻扎陕寧的韃子兵马,残部逃向东面的山里。韃子兵的营地,已经是一片灰烬。”
    就在这个时候,温苍玉的副將也到了军营。
    “赵祥见过卢將军!”
    右先锋温苍玉派来的副將,一打照面先行一礼,紧接著就说道:“我军防区所在的敌营,隔河可见,丰泽城外的韃子兵营,被一支不明出处的军队所烧,敌兵死伤过半,剩余的逃往丰泽城方向,不知是何部兵马如此驍勇?”
    “好,好,好!”
    再也绷不住了的卢一鸣,从椅子上蹦起来说道:“我防区对面也是,探马方才回来稟报,驻扎陕寧的韃子兵马,昨夜兵营尽毁,残部逃向东面山区,但袭击韃子兵营的军队,却向丰泽城方向撤退。”
    “快!”
    兴奋之余,卢一鸣目光看向温苍玉的副將赵祥,急道:“快隨我进京面见王爷,將这战局及时稟报与镇北王知道。”
    哲別的六万大军,就这样损失一半,而且还被烧了兵营,这样的喜讯,让这些驻扎在河东的守军激动不已。
    起码,京都是保住了。
    但他们无法確定,给哲別大军如此重创的兵马,是不是来自虎头关外的边军?
    只有边军才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但一万边军,是如何连续两夜和六万韃子兵马廝杀?
    由於战斗在半夜打响,天明时结束,河东的守军无法观测到战斗过程。
    “备马,镇北王府!”
    为此不敢怠慢的卢一鸣,衝著军帐外面就是一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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