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狗子?
    香香郡主这下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的確是李狗子。
    身材魁梧的李狗子,身上还背著一个人。
    不会是他吧?
    香香郡主的心突然一沉,拽著马韁的两只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苏哲也认出了来者,催马就迎了上去。
    “郡主,他们是叶千户和徐僉事的兵马。”
    身边的卫兵,也看清了来人的打扮。
    那群人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抬著同伴,有的相互搀扶著。
    不一刻,徐老六的人,陆续到了香香郡主面前。
    香香郡主这才看清,李狗子背著的,正是气息奄奄的徐老六。
    徐老六浑身是血,脑袋耷拉在一旁,已经说不出话来。
    “徐僉事,他不行了!”
    垂头丧气的李狗子,站在香香郡主的马前,低声就是一句。
    “哪!叶千户呢?”
    “大人他,和吴甲正去勘察地形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这才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好吧!”
    香香郡主黯然神伤片刻,抬起头来环视四周,提高了声调道:“速速打扫战场,除了韃子,其余死伤兵卒,一概带回屯田村。”
    她心里清楚,此时叶十三不在,她这个监军,就是这支综合兵马的最高將领。
    一股责任心油然而生。
    直到晌午时分,香香郡主率部才返回屯田村。
    签房大院,地上摆著四十三具尸体。
    另有二十一名伤兵,被包扎后安置起来养伤。
    望著眾將领肃然的神色,香香郡主跨入签房,在条案后面坐了下来。
    “苏校尉,报战绩!”
    苏哲面颊一抽,跨步上前,单膝跪地后,拱手道:“启稟郡主,加上峴口守军战况,共歼敌七十二兵数,无战俘数。”
    有战俘才怪!
    叶十三的作风,一贯是斩尽杀绝,要是抓了俘虏,那还得给这些俘虏管饭。
    如此一算,峴口守军射杀九人,叶十三在沙樑上杀死九人,她这个监军刺死了韃子的一匹战马,一名逃跑的韃子被倒下的战马压死,这也算是她的手里也有了歼敌数量的战绩。
    加上徐老六和叶十三们,还有苏哲和卫兵们,杀死的这六十三个韃子,这次进犯黄羊峴防区的韃子,准確的总人数是九十二人。
    接下来,就是研判战情。
    虽然叶十三此时不在,但研判战情却刻不容缓。
    不然,战情不明,防务就是抓瞎。
    最起码要知道,这次入侵黄羊峴的韃子,具体是何身份?
    他们的行动,到底是何目的?
    这一点,再是纸上谈兵,那也是用对了地方。
    当眾將领得知叶十三一人,在沙梁已经杀掉了九个韃子时,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覷。
    关於叶十三之前的战绩,袁彪这些人未必真信。
    这一役,眾將领心里明白,这个叶十三,能从一个底层的烽燧兵,直接被晋升到千户职,那是真有骇人的本事。
    他们原以为,叶十三只是军部大人们物色的一个傀儡,那些晋升的军功,只不过是一个被杜撰夸大的藉口而已。
    香香郡主稳了稳神,美眸一翻,瞥了一眼签房中左右站著的將领们。
    “各位说说,这九十二个韃子,到底是何等身份?”
    话音一落,就有一个百夫长站了出来。
    “回郡主话,眼下战事一触即发,这些人,不外乎就地元蒙骑兵派出的探马。”
    “你呢?”
    香香郡主把目光,又投向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拱手一礼,道:“依末將看,这些韃子,还不是探马。”
    “怎讲?”
    “回郡主话,要是探马,大可不必有如此多的人数,用不了十人就足矣。”
    “有道理,要是探马,第一人数夸张,再说他们身无战甲,不像是探马標配。”
    前面发话的百夫长,不服气地拱手一礼,爭辩道:“既然是探马,更有偽装一说,身穿常服,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此言一出,后面发话的百夫长,顿时就说不出话来,悻悻地退了回去。
    这些话,还真极其平常,没多少真知灼见。
    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道:“袁將军,你是如何看待?”
    这一问,袁彪一怔。
    这个问题,本就极其平常简单,作为一个监军,也是给自己的身份来个加持,装一番大尾巴狼而已。
    袁彪傲然抬头,拱手道:“依末將看,这些人,原本就是牧民。”
    “说说看!”
    香香郡主眼前一亮,示意袁彪继续说下去。
    “郡主想想,传闻千户大人,在不久前从峴口越境,夜袭了韃子的牧场,將韃子牧场的粮食和牛羊都抢了不少。”
    “袁將军的意思,是韃子牧民採取的报復?”
    香香郡主一句反问。
    “差不多!”
    袁彪点点头,又道:“其实,他们不完全是为了报復,而是被逼。”
    “被逼?”
    “是。”
    “何人所逼?”
    “他们自己。”
    “此话如何讲?”
    “郡主想想,千户大人抢了他们如此多的东西,他们的生活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大夏於元蒙邦交紧张,元蒙军方肯定会向各牧场徵收粮食和牛羊,如此一来,他们的日子,怕是到了断炊的地步。”
    “明白了,袁將军是说,这些韃子如果不抢黄羊峴防区物资,他们自己都无法继续下去?”
    “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了,起码元蒙军部还不知晓这些,不会即刻出兵增援。”
    “不过!”
    香香郡主又道:“防务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元蒙向我大夏出兵的藉口很多,不能在一件事上防务有疏。”
    “末將明白。”
    “好,那就先这样了,即刻造饭,至於战损的事,还得等叶千户回来落印认可。”
    过足了统帅癮的香香郡主,这时候才觉得肚里已经是飢肠轆轆了。
    不如先回营房,这里防务的事,自有袁彪主持。
    被喷一身马血,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连自己都忍受不了,还是先去沙窝地看看,起码有何秀儿的小灶吃饭。
    就是把一身的马血清洁一番,那也要比这里方便多了。
    就在香香郡主离开后,屯田村的军户们,纷纷涌向签房大院,哭声也就响了起来。
    徐才的一只独眼,也哭得通红,非要跟著郑一刀练刀给他叔报仇。
    胡八月端著一盆热水,给死去的兵士们一一擦脸。
    “小子们,安心去吧!”
    当给那些新丁擦拭的时候,再是饱经风霜的胡八月,也不禁老泪纵横。
    这些后生,年纪大都在十五六岁。
    作战经验和能力,还远敌不过那些凶残的韃子。
    “娃儿们啊!下一世投个好胎,別再来这边城之地受苦遭罪了……”
    胡八月一边给新丁们擦拭著早已乾涸了的血痂,一边把他们怒睁著的双眼给合上。
    有妇人们拿来枯草,在练兵校场上烧。
    在缺少纸钱的地方,只有这样来祭奠英魂。
    苏哲带著的卫兵们,也纷纷低下头来,用默哀的方式,对这些和韃子拼杀了半夜的新丁致敬。
    突然,苏哲抬起头来,安排身边卫兵道:“你两人去躺镇上,找衙门周大人要些酒和草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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