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罕新街站。
    晚6点7分。
    雨哗哗地下著,在钢铁的曲面玻璃上飞溅出金属色的水。
    巴伦撑著伞在车站口,隔著雨帘打量车站周边。
    確认没有监控与劳伦斯嘴里的可疑人员后,才混著躲雨的人群进入车站。
    整个大厅的设计是一种流畅的圆弧,冰冷的精简与別致的悠久贯穿在车站的每个角落。
    这栋始建於1846年,於1968年重建的钢铁建筑承载了一个世纪不列顛的荣光与衰朽,在二战结束后的今天,却已成为英国除伦敦外最繁忙的车站。
    大厅內人来人往,所有人都一副心事重重行事匆匆的模样。
    “伯明罕时讯:一小时前,伯明罕新街谢菲尔德工业银行遭遇抢劫,据目击者报告及相关调查,警方初步判断劫匪一共六人……请附近的居民注意可疑人员……”
    夜风的冷意穿过大堂,簇拥机械的新闻播报声在空中迴荡。
    巴伦按照指引,找到了报纸中记载去往里侧的五號窗口。
    窗口不少人排队,西装革履的英伦风绅士与穿著不菲的贵妇簇拥著,大衣黑超的男人们拎著公文箱,如同电影里训练有素的特工站著。
    他们都是来5號窗口购买伯明罕去爱丁堡的火车票。
    巴伦来的时候他们同一时刻抬头看了一眼,隨后又低下了头。
    巴伦推了推鼻翼上【能看见不可思议的黑框眼镜】,將脸埋在风衣的高领下。
    队伍很快缩减,轮到巴伦时,售票小姐合上橱窗,掛上“车票售罄”的牌子。
    “很抱歉先生,去往爱丁堡的车票已经卖完了……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前往客服中心……”
    “这么早就售罄了,浪费时间……”
    身后的队伍譁然散去。
    “【excuse my french】”巴伦不动声色道。
    售票员愣了愣,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
    “最后一班龙地铁的入口在四號电梯口负一层,四排五列,发车时间在晚9点整,停靠时间三分钟。车票价格为一盎司黄金。”
    准备掏钱的巴伦停顿一下,转身就走。
    1987年,一盎司黄金折合四百多美元,差不多两百英镑。
    原身周薪107镑,一张车票就是半个月工资了。
    都越狱了,逃票又算什么。
    ……
    四號电梯门打开,巴伦確认没有监控后野狗般钻进电梯。
    电梯下到负一层,电梯门拉开,一股湿润的甲醛味钻入鼻孔,巴伦谨慎四顾,离开电梯,在巨大立柱群撑起的停车场中找到了“四排五列”。
    一列粗壮,长而细的长方形石壁,看起来像是承重墙,墙上掛了约翰·列儂的巨大gg牌。
    这个被精神病人杀死的音乐天才正抱著吉他弹一首摇滚乐,下面是一串白漆数字,纪念他的死期。
    再往下是红漆的gg词——【西敏寺人民银行保险,让天才不止於精神病,联繫电话……】
    西敏寺人民银行……这名字看起来怎么总有种中西结合的错觉。
    巴伦在联繫电话那栏的几个数字上,按照报纸里说的频率拍了拍,gg牌悄然朝左右拉开,冰冷的风声伴隨金属碰撞声缓缓下行。
    巴伦惊疑不定后退,直到他看清gg牌后的阴影里显出又一辆电梯。
    电梯门拉开,里面已经有了人,一个穿窗格纹毛呢裙的女人,雪纺手套,灰色针织帽,脸遮在市面上没见过的《水银泰晤士》报纸下。
    巴伦没有进电梯,而是瞥了一眼报纸內容,上面正在讲述他与劳伦斯的“传奇越狱”。
    巴伦无声地咧了咧嘴,驻足在电梯外,安全起见,打算等无人的下一趟。
    但那位女士却没有遂他的愿,报纸上露出一双雪青色的眼:“无血者?”
    巴伦一愣,手下意识紧了紧公文箱的把手,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
    “好奇我怎么看出来的?”她放下报纸,示意巴伦进来,“我猜的。”
    巴伦没有拒绝,进入电梯,看女士按下电梯键,数字变动,身体隨著电梯的下落感觉在上升。
    “要不要看报纸了解了解真实的世界?我猜你对里侧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
    电梯门打开,女士离开,巴伦手里多了一份报纸。
    他看了看,报纸上的黑白画面影像般活动,像是会动的照片。
    而报纸上的文字隨著他的注视蝌蚪一样流动,隨后排列成新的段落,和他想像的奇幻世界大差不差。
    【海兰巴西岛重现爱尔兰,圣殿骑士团派出十余位黑铁阶天马骑士前往勘测……】
    【独角兽失踪数量与日俱增,圣十字会与神圣机关共同表示会彻查此事是否为异端所为……】
    【不列顛有史以来最大胆的越狱!两名死刑犯於今日中午从伦敦十三监狱成功越狱!普罗尔法庭称其为子虚乌有!】
    巴伦仔细看了这章的內容,普罗尔法庭或许是出於某些政治考量,並没有承认他与劳伦斯的越狱。
    而报纸的內容则是来自於伦敦当地一些居民仰望天空,他们在乌云里看见了一团快速移动的黑影,將其认定为某种外星科技。
    这由此吸引了《水银泰晤士报》的记者,他们按照目击记录以及之后对西敏寺聘请马车夫的採访,知晓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越狱发生在这座曾经囚禁过黄金骑士,號称伦敦最牢固的旧裔监狱中。
    在报导內容的最后,文章的撰写者还贴心的留下自己的邮箱,希望里侧一些有艺术追求的导演可以和他联繫,考虑將这段“越狱者”的经歷拍成电影。
    巴伦无声地微笑,倒不是因为报纸的詼谐幽默。
    而是这篇报导至少从表面上告诉他一个信息,那就是普罗尔法庭在目前还没有公开对他与劳伦斯的明面追杀,这代表他目前的在逃风险还没到五颗星。
    视线下移。
    【咬血者於表侧再现杀机!伯明罕一家三口惨遭毒手!】
    巴伦面色一凝,本想继续看下去,但听见身后电梯再次传来开合声,若无其事收好报纸,拎著公文箱笔挺地钻入月台上攒动的人流中。
    ……
    横樑与桁梁交错横亘在光滑的弧形穹壁下,像是一个被钢铁架起来的巨大蛋壳,直衝天空。
    从下方看,人群就像是蛋壳中行走,暴雨敲打在天穹上,发出蛋壳脱落般的脆响。
    月台是中心蛋黄的位置,左右各两列轨道沿著月台向前延伸,轨道周边的引车灯隨著从轨道尽头传来的飀冽大风闪烁。
    巴伦还注意到,在“蛋壳”某些较为隱秘的角落,还有一些特殊的符文发著明亮的光辉。
    等他摘下眼镜却又看不见了。
    想来应该是劳伦斯嘴里的【炼金阵法】。
    巴伦跟著人群行走,稠密如织,香风阵阵,皮鞋与高跟鞋在水磨石地板踩踏而过的声音让他暂时放缓了神经。
    所有人都在月台两边排队,巴伦看了一下路牌,確认是前往【里伦敦】后,正要排队,却听见从另一侧队伍里传来嘈杂的爭执声。
    似乎是有人插队。
    顺著人群的目光看去,一个身材瘦削的风衣男子打著哈欠站在人群的最前列,百无聊赖,模样倦倦。
    他身后的女士气得想用手锤他,却被他反抓住手,態度恶劣的调笑。
    周围没人敢上去帮助这名被插队的女士,因为他们说风衣男子是弗兰克家族的人。
    弗兰克家是里侧大名鼎鼎的猎魔人家族,猎魔人协会有不少执法者受过他家族的照顾。
    而这位插队的男子则是弗兰卡家的次子,青铜猎魔人,比尔·弗兰克。
    巴伦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前世受过网际网路诸多案例洗礼的他不打算多管閒事。
    即便那位被插队的女士在电梯里为他递了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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