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彻底战胜黑死病的日子。”
    现在已经是黄昏,只剩下一缕夕阳照亮博福特市。
    伊莎贝尔站在城堡前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
    因为前几天城里所有的患者都痊癒了,所以伊莎贝尔决定今天宣布解除隔离,並且举办仪式,继往开来,冲淡瘟疫后的悲痛氛围。
    “这次瘟疫有一千一百二十五名市民离我们而去。他们有志愿者,有医生,也有士兵。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帮助我们战胜黑死病的英雄。
    “没有他们,也没有我们的现在。
    “当然,所有在场的、不在场的所有市民也是英雄。你们愿意消灭老鼠,消灭跳蚤,消灭黑死病存在世界上的宿主。
    “我们要感谢……
    之后伊莎贝尔依次对所有人进行了感谢。
    感谢云依和志愿者们,他们一直为市民分发物资,在城市的所有地方除鼠灭蚤。
    他们不仅仅保障了所有人的生活,也抑制住了黑死病在博福特市的传播;
    感谢尔雅和医生们,她们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城堡內照顾患者,后面又不停熬製药水。
    能有这么多患者康復,能够最终消灭黑死病,他们功不可没;
    感谢赵凡和士兵们,他们一直在维持秩序,和城外的商队们协调物资。
    博福特市能在黑死病的阴影下维持到现在,离不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等她说完,所有人都觉得伊莎贝尔忘记了感谢一个人。
    “我们也要感谢伊莎贝尔小姐。”
    这次赵凡的声音响起,没有之前那么震慑人心,但却更让人信服,
    “是她发现了黑死病的源头,让一开始黑死病就被抑制住,没能肆意的爆发;
    “是她研究出来解药,让我们所有人可以摆脱死亡,將黑死病彻底赶走;
    “是她让我们所有人可以凝聚在一起,齐心协力,共克难关。
    “伊莎贝尔小姐就是我们唯一的光。”
    “伊莎贝尔小姐万岁!”
    “伊莎贝尔小姐万岁!”
    “博福特市万岁!”
    “博福特市万岁!”
    “市民万岁!”
    “市民万岁!”
    在眾人的欢呼声中,伊莎贝尔看著站在人群最前面高呼的赵凡。
    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解药,更不会有现在的博福特市,他才是最大的功臣。
    可是这些赵凡不让她说。他的理由是功法和气都太神奇了,不適合让所有人知道。
    等眾人的欢呼平息,伊莎贝尔又做出最后的总结: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战胜了老鼠,战胜了黑死病。
    “我们已经闯过了过去最艰难的时刻,我们也可以战胜未来的一切困难。”
    但伊莎贝尔將一旁放著老鼠的柴堆点燃,这象徵著他们战胜了黑死病。
    这些老鼠还是专门从隔壁市抓过来的。现在博福特市內,连同附近的村庄,都找不到一只老鼠了。
    “现在,开始庆典吧。为了过去,为了未来!”
    太阳彻底落山了,黑暗重新笼罩了这里。但隨著伊莎贝尔一声落下,市民们將其它的篝火也一併点燃,整个市中心又被照的通红。
    “砰!”
    一声巨响突然响起,一颗火星从一旁的房顶升起,飞到市政厅的上空,绽开,化作闪亮的烟。
    “砰、砰、砰!”
    之后是源源不断的声响,更多的烟从城外升起,在城市上空绽放。
    市民们一开始听到声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有夕阳,现在也还能看见月亮和星星,怎么会有雷鸣?
    他们中有些人觉得是危险,愣了一下后,要往台上衝去,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伊莎贝尔先撤走。
    可是,当他们迈出几步后,发现身边的人都在抬头看向天空。
    他们也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上绽放的烟。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在这里看见这些夜空中比星星还闪耀的烟火
    “砰砰砰”的声音还在响起,烟在天空中杂乱的分布著。明明是圆形的烟,每个人却都在其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看到了死去的亲人,他在天边说你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看到了昨天的自己,他在泥潭中挣扎,说自己一定要有个光明的未来;
    看到了烟火中的伊莎贝尔,可惜她的心掛在赵凡身上。
    而赵凡则是看到了笨拙的从楼顶爬下来的陆诗玲。她手里还拿著一个粗长的铁管。
    第一个烟就是她爬上去放的。
    “怎么样?好看吧。”
    发现赵凡看著自己,她直接將铁管放到了一旁,理了下杂乱的头髮,擦了下脸,向赵凡走来,
    “两三个月没见了,想我了吗?没有我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啊?”
    赵凡每次对陆诗玲抱有一点好感,就会被她下一刻击碎。
    他感概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变成不清不楚的吐槽:
    “你在贝勒加德就是在研究烟?”
    陆诗玲听出赵凡口中的无奈反而急了。她不轻不重的肘了赵凡一下:
    “怎么,不研究火炮你就急了?你就见不得我一点空閒?
    “万恶的封建主,伊莎贝尔就应该现在把你掛到火堆上烤。”
    赵凡和她开了个玩笑后,也没有继续捉弄她,而是略带正式的说道:
    “不是。很美丽,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烟火了。”
    火光將陆诗玲的脸庞映得通红。她“唔”了一声后,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样:
    “那你还是见少了。本来我还打算在空中拼个图案的。最起码打个字。
    “可惜控制不好引信时间,而且火炮精度也不够,只能让它隨缘爆炸了。你看,那个火星飞上去还没炸开,居然还有哑炮。”
    赵凡看著伸手向天空中指著的陆诗玲,觉得陆诗玲也和自己一样不懂气氛。
    他大声对她说:
    “不要纠结这些了。
    “我说,这就是我见过最美的烟火了。”
    在周围火热的气氛下,他也心情大好,忍不住的揉了揉陆诗玲的头髮。
    这样陆诗玲也没有继续说话了,而是和他一起看起了烟。
    台上的伊莎贝尔本来还沉浸在烟中。她也猜到这是陆诗玲准备的惊喜。毕竟陆诗玲研究火药的事情並没有瞒著她。
    回过神来,伊莎贝尔低头想和赵凡分享自己的喜悦。
    她只是在人群中找了一瞥,就看到赵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人群外,站在火堆的对面,正亲昵的摸著陆诗玲的头。
    他们好像没有说话,只是一起抬头看著天空。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刺痛了伊莎贝尔的眼睛。
    趁著人群也都沉浸在烟中,她悄悄走下台,向赵凡走去。
    等她绕过人群,快要跑到赵凡身边时,烟也停了。
    市民们看到了伊莎贝尔的身影,想要上前表示感恩。但发现她正在向赵凡跑去,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就自己散开了。
    这次庆典准备了丰盛的美食和娱乐活动,市民们也应该开始自己的庆祝了,给伊莎贝尔和赵凡独处的空间。
    但不是所有人都想著避开伊莎贝尔和赵凡,还有他们的朋友陆诗玲。
    “你们在这里啊,赵凡,诗玲。伊莎贝尔小姐,您也来了。”
    陆寻和伊莎贝尔几乎一起到了赵凡的身边。但陆寻抢在了伊莎贝尔之前和他们打招呼:
    “正好大家都在,那我就趁机一起说了。
    “伊莎贝尔小姐,我希望您能允许您的侍从,赵凡,和我的女儿,陆诗玲,他们两人择日结婚。”
    “啊?”
    伊莎贝尔確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这些话怎么这么熟悉又陌生?
    她看到了赵凡和陆诗玲听到陆寻的话也一下子就分开了,就像被父母抓到的小情侣。
    伊莎贝尔想要阻止赵凡和陆诗玲亲近,但不是这么阻止的。
    “我……”
    她想要学著像当初撞见云依谈婚论嫁时一样,立刻出声否决。
    可当时的场景也告诉了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没有她拒绝的空间。
    他们只是在通知她,而不是真的在请求她的同意。
    她只能无助的看向赵凡。
    她有些感谢烟已经停了,篝火又在自己的背后。赵凡应该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可是她又害怕赵凡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泪水。
    他要是答应了陆寻的婚约,我又该怎么办?
    他俩刚刚那样的亲昵,那样的默契,和总是拖累赵凡的自己相比,陆诗玲才更適合赵凡吧?
    她想起了上一次梦中赵凡对自己说的话。
    那也是一个夜晚,也是自己看见他和陆诗玲亲昵的在一起。
    他说:
    “实话实说,我喜欢陆诗玲,我想追求她。当然,她还不知道,还请您不要告诉她。”
    所以说如果没有自己,赵凡是不是已经和陆诗玲在一起了?
    然而一旁的赵凡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胡思乱想的伊莎贝尔,而是看向了陆诗玲。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又在开玩笑,这一次还找了陆寻配合。
    当初云依的事陆诗玲也知道,她不应该开这么没有分寸的玩笑。
    不过,当他也看到了陆诗玲那微张的嘴和放大的瞳孔,她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那赵凡只能是认为陆诗玲现代的男女观念让陆寻误会了。他和陆诗玲確实有些举动有些亲密,但这也是朋友范围之內的。
    他主动向陆寻解释道:“伯父你误会了。我和陆诗玲只是朋友。
    “她可能平时是有些活泼外加大大咧咧。但我和她並没有这方面的感情。”
    为了让陆寻相信他的话,他还问起了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你说是吧,陆诗玲?”
    陆诗玲想起了云依。她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同意,低头避开赵凡的眼神,口不对心的回答道:
    “当然,我一直当赵凡是朋友,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我又不是云依……”
    陆寻还想劝一劝,哪有赵凡和陆诗玲这样的朋友啊?
    但陆诗玲阻止了想要继续开口的他:
    “爸,我和赵凡怎么样,我们自己会注意,不需要你来操心。
    “你还是赶紧去和你的生意伙伴敘旧吧。他们还都指望通过您来接近伊莎贝尔小姐呢。
    “你也不要辜负伊莎贝尔小姐的信任了。”
    “呃……”
    狐假虎威、攀关係这种事真的可以当著伊莎贝尔的面说吗?
    而且自己的女儿平时也不是那种口不对心的性格,她如果真的喜欢赵凡没理由会否认的,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
    想不通,而且被当事人都否认了,陆寻也有些尷尬:
    “抱歉,赵凡,是我冒昧了。”
    他只能嘆口气,怀著疑惑离开了,
    “唉,那你和赵凡还有伊莎贝尔好好聊天吧。我就不打扰了。”
    话是这么说,但被他这么一插嘴,赵凡和陆诗玲之间还是有些尷尬。
    “赵凡,你也走吧。里奥和我一起来的,就在那边。他也很担心你。
    “现在就让我和伊莎贝尔小姐敘敘旧吧。好久不见了。”
    陆诗玲开口支走了赵凡。不过,她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明天还要再给你一个惊喜哦。早上记得再来这里,我等你。”
    看向远处聚在一起的训练营三人组。赵凡和伊莎贝尔告別了一下后就去找里奥了。
    “再见。”
    明明是等会儿就可以再见,可伊莎贝尔却有些失落。
    她原先想要分享的喜悦,和她的心意一样,还没说出口,就消散在了风中。
    一边的陆诗玲心情也不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都不知道该责怪谁,只能怪自己。
    “伊莎贝尔小姐,您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和赵凡结婚的,起码在这里不会。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不用在意我。我就算不支持你,也绝对不会阻止你。”
    陆诗玲说不清自己现在对伊莎贝尔是种什么感情。
    她害怕伊莎贝尔衝上去真的可以成功,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她坚信伊莎贝尔衝上去会撞得一头大包。但幸灾乐祸之余,她又有些物伤其类。
    伊莎贝尔还在揣摩陆诗玲话语背后的含义,没来得及追问,就发现陆诗玲又变回了日常的模样:
    “好累呀,我今天为了放烟可是准备了半天。早上就从贝勒加德出发,带上里奥还有商会的员工,又在城外布置了半天。
    “一进城你就开始讲话了,我只能匆忙爬到房顶上去。
    “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好饿,伊莎贝尔,我先去填饱肚子了。您自己一个人玩吧。”
    说完,她也不管伊莎贝尔什么反应,就向一边的摊贩走去。
    目光一直追隨陆诗玲,伊莎贝尔看见她买了一杯果汁,高举起木杯,用喝酒的气势一口咽下。
    她的眼角好像有一滴水反射著火光,滑过脸庞,消失在下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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