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十二月下旬,大雪挥挥洒洒,飘落京城。
    下了整整一夜。
    醒来后,程跃双手揣兜,独立楼顶,极目远眺,不多时,佇成了雪人。
    远处红墙里的雪似乎比外边更白,大片完整的、未被触碰的洁白从瀛台铺向丰泽园。
    湖面封冻如琉璃,冰纹是它唯一的年轮,將天空与飞檐的轮廓纳入深邃的镜面里。
    那些见证了无数重大时刻的建筑——怀仁堂、摄政王府的旧跡——此刻都披著厚重的雪被。
    静默无声。
    勤政殿前的台阶被清扫出青石的底色,露出清晰笔直的中轴线,仿佛在无言的秩序中,为某个重要时刻预留通道。
    新世纪,近在眼前。
    无声矗立许久,后来刘小松找了过来,陪著看了会儿雪,问道:“有歌?”
    “有你个头!”
    玩笑著,刘小松帮忙拍打他衣领、后背的积雪,调侃说道:“你是真捨得糟践东西,巴宝莉呢!话说那位上次过来,给你带了多少件衣服?”
    不知道。
    两箱。
    从头到脚,由內到外……满满当当两大皮箱。
    最难消受美人恩……
    程跃跺了跺脚,往楼下走去。
    “別废话了,干活去!”
    事情很多。
    kelly的专辑、他的专辑,学校还有期末考试。
    年末尾牙,乱七八糟的各种典礼邀约不断,程跃理也不理。
    但是,老韩说,下个月16日的劲歌金曲、央视27日在香江主办的全球华语榜中榜、以及湾湾那边尚未定档的金曲奖——以上三个颁奖典礼,必须参加。
    他学会拉大旗作虎皮了,程跃无力反抗。
    烦人!
    “高主任找你,他带来了北舞的教授,说是你让请的。”下楼的时候,刘小松问,“你请北舞的教授干嘛?”
    “mv。”
    “嚯!拍个mv请北舞的教授?这就是你说过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你学得真快!別贫了。赶紧忙你的去,活干完后,你隨便晃荡。”
    “能晃去香江?你去给那位做专辑的时候,我也想去。”
    “只要你有时间。”
    “得嘞!”
    这天开始,程跃的工作又增加一项——学习舞蹈,与章军教授一起討论、设计舞蹈。
    他以分镜的形式,画出了编舞。
    可谓貽笑大方……
    几天之后,曾念评不请自到。
    没有觉得意外,程跃交给他一沓剧本:“麻烦了,曾哥。”
    用时良久,细细读完剧本后,曾念评找到程跃,问:“女主是谁?”
    “林翩翩。”
    有过犹豫,但还是报出了这个名字。
    “知道了。”曾念评抽出几张纸,是《烟易冷》的剧本,问道,“这个mv,预算多少?”
    “我不懂。”程跃揉著肿胀的额角,“你可以问问韩总和张书记。”
    ……
    北舞,舞蹈室。
    对於一眾学子而言,这曲舞蹈很是简单,尤其她们还是伴舞,戴著面具不露面那种,鸡肋不如。
    可是有幸被章军点名的人,都不捨得离开。
    甚至有些已经毕业的人,哪怕闯出了点名堂,不知从哪听闻消息,也会通过弯弯绕绕的关係,联繫章军,恳求出场的机会。
    肯定不是因为一点所谓的报酬,能来北舞上学的,家庭境况大多不差。
    章军没有乱来,本本份份地挑选八位在校学生,林翩翩、秦望舒、王李坤、吕壹……还有个正在进修的委培生,媱晨。
    “章老师,什么时候与程跃合练?”
    已经在社会上廝混多年,媱晨很自然地將自己定位为这群学生仔的大姐,事事抢著出头。
    “等通知。”收好磁带,章军放声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还在这里集合。”
    闻言,眾人纷纷换上厚实的冬衣,作鸟兽散。
    到得室外,雪还在下,林翩翩接住一片雪,看著它在掌心融化、乾涸,隨后又是一片。
    雪,对她来说,很新鲜。
    “傻了?”
    秦望舒不住催促:“赶紧走,陪我去吃酸辣粉。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
    “你怕冷?”
    林翩翩不解转头,看向这位东北大妞。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哪怕她身为一个南方人,此时尚未察觉寒意。
    “瞅瞅,你瞅瞅!”捋起袖子,亮出白生生的小臂,秦望舒抱怨说道,“本来我肯定不冷,可你说程跃他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每次都能听得我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必须去吃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慰藉我可怜的小肚肚!”
    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翩翩任由对方拉著,往校外走去。
    走在熟悉的小巷里,秦望舒问:“还记得咱俩就是在这里遇到的程跃吗?”
    “记得。”
    “当时也是要吃酸辣粉。”
    其实不对,林翩翩当时正在去舞蹈社面试,可她没有反驳,轻声“嗯”了一下。
    秦望舒不觉有异,自顾自说著:“这段时间他有没有跟你联繫?肯定没有。有的话我肯定知道。你说,他为什么没有联繫你?我明明感觉到他对你有意思的。”
    “別胡说了,好吗?”
    “我没有胡说,我的眼不瞎!”
    “……”
    “不能这样了,等下次见他,我要当面问问!”
    “望舒,你不要乱来。小心我不理你了。”
    “总得问个清楚吧。”
    “不要,你別惹事。”林翩翩认真说道,“他和我真的没有关係,有点话,也是僱主和雇员,一起工作过几天。而且,我们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唉……”
    秦望舒缩了缩脖颈,语带惆悵:“他现在飞上天了,用不上你了,否则他怎么不找你拍mv呢?也就是这首歌,稀奇古怪的,需要伴舞,才来我们学校,找了一堆的人……”
    鬱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秦望舒就对著一大碗酸辣粉,嘻嘻哈哈地吃著,大呼过癮!
    时不时从同伴的碗里挑来米线润口。
    回去的时候,她又变了脸色,苦兮兮地质问:“翩翩,你为什么不拦著我呢?超標了知道吗?你看我肚子都起来了……”
    林翩翩笑著安慰她:“没事,我们去公园走半个小时。”
    “不去!”秦望舒嚇得赶紧远离对方,使劲摇头,“下大雪呢,傻子才去!”
    然后她们就回到了寢室,室友见两人回来,艷羡说道:“翩翩,曾导找你,让你给他回电话。”
    “哪个曾导?”秦望舒急声追问。
    林翩翩心有所感,悄悄攥紧手指。
    “曾念评啊,说是让拍mv呢。”
    室友话音刚落,秦望舒已经抱著林翩翩,又蹦又跳。
    “我就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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