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子狐鬼……”陆安生在水中被虬龙拎著运动,眼前的浪,给他送来了李杭簫的消息。
    说是那被他杀了的尸衣鬼狐,是这些驭河漂的狐鬼的远亲,他们仗著压龙仙在背后撑腰,就这么撕了旧约,来找排帮报仇。
    实际上,无非是那压龙仙儿发现何罗找上了他,打算灭了排帮的口。
    幸好他早有些准备,给小李留了一些东西,还提前叮嘱了一些话。
    天亮时分,李杭萧与魏艄公不过轻伤,那些狐鬼,则用流出来的青黑鬼血,枯了那一片疏林河滩的所有植被。
    这一劫,排帮姑且算是熬过去了。
    眾人上排,仅需半日就可以到达扬洲城。这一路上,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陆安生交给小李的,远不止那一罐化尸膏。小李也有他自己的机遇。
    他才二柱,但已经有能力在龕铺卖草药了。因此他从一个[乙]字一万五千级的埋葬地,买来驱水尸鬼祟的薰药,姑且能保眾人赶到扬洲城。
    江淮交际,天上人间,扬洲城。
    听闻这里许久,以这里作为这一行的目標,在水上飘了这么久,终於是见到真容了。
    李杭簫,坐在排上,提著陆安生留给他,被他用来装熏药的老渔灯,望著扬洲城的码头水匣,感慨万千。
    放排汉们个个欣喜,余水似乎也暂时从陆安生下落不明的困苦心情中走出来了。
    老魏艄公与杨把头,却还在担心著今后。
    “带著兄弟们……北上吗?亦或去南方,去灕江?”他们思索著退路,几乎没有人去注意眼前这热闹繁华的城市。
    扬州漕运发达,哪怕只是城外交货的码头,这只有工人与苦力来往的地方,也有茶摊,马铺,驛站,客栈之类的设施。
    大小店铺四处林立,酒旗与幌子在风中舞动,杨柳间小廝小贩的叫喊,混著官差的一两声宣读布告声:“夏末河祭,选圣婴圣女,上交河税嘞。”
    ………………
    扬洲是个镇华热闹的地方,虽上不及唐时长安洛阳,宋时汴京开封,也不如此时的燕京苏杭,可在此,依靠京杭运河经过此处,又有淮水入长江的位置,这扬洲城,还是发展的不错。
    虽然这样的繁华,在此时的陆安生看来,只觉得血猩黑暗。
    他也来了扬洲,不过他没打算去与排帮匯合,杀了大鯢精的几百两赏金,足够排帮眾人在这扬洲住上个把月。现在是明代而不是清代,一两银子要值钱的多。
    陆安生吩咐过,让小李稳住眾人,等他做些准备,此时,他来这里,便是来进行第一步计划的。
    一进城,车马横行人来人往,漕船在古运河穿梭,盐商货船卸下雪白的盐垛,脚夫们用扬中方言呼喝著搬运货物,码头瀰漫著茶汤与鱼羹的香气。
    教场街早市蒸腾著翡翠烧麦的雾气,布庄掌柜拨弄算盘核对绸缎订单,茶楼传出琵琶与评话声,青楼女子在珠帘后调试琴弦。
    天寧寺的银杏叶飘落在抄经书生肩头,城隍庙前西域商人兜售琉璃器皿,文游台內名士挥毫泼墨,盐商园林里,戏班的《牡丹亭》正排得起兴。
    税吏在钞关前扣押私盐货箱,城西贫民窟的茅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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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锣开道,八抬绿呢大轿碾过青石板路,轿帘缝隙间隱约露出緋袍补服——那是新任两淮都转运使赴衙点卯。
    脚行眾人扶板车在街头来往汗下淋漓,夜香车夫已完成了清晨走街串巷的任务,在路边歇息。
    权富出入古玩行,来往那鱼鸟虫场。白日便起酒灯,香味四溢的洒楼亦有不少。
    陆安生见到了不少听余水所说过的扬洲之闻的实物,这其中,在这个时期的扬洲走过街道,当然少不了徽商会馆。
    当铺、鏢局、商帮林立的商行街道上,正有一户正披麻戴孝,掛幡垂帛。
    正中有三五口馆木,有棕有黑,不是黄梨便是檀木香樟。
    上上下下全是仙桃送寿,白鹤行丧,二十四孝等等精细图案,里头,却一具尸首也没有。
    原因很简单,这是何罗鱼在准水中游拍碎的那个商船上的各个商帮大户的灵堂。他们的尸首,早已作了河漂,其中一具,甚至让那压龙仙给卷了去,现在自是找不著尸首的。
    不过,路过了这,陆安生却是丝毫不同情这几人,反而,冲那门前空地上空碎了一口。
    商人唯利是图不是新鲜事,晋商在后世掌握了清庭王朝的大批白银现钱,不知挤兑倒了多少商帮商会。
    这徽商有从苦难的徽洲闯出来,敢打敢拼的美名,却也不妨碍他里头,出上那么几个混帐玩意。
    碎在河里的那艘货船,看著也就一般大小,实在算不上豪华,实际上,那一户却是徽商中少有的,与京津卫的盐帮搭上了线的人。
    在这个年岁,贩盐绝对是暴利行业,小小的盐粒子,与这时的胡椒香料一样,是几乎能与白银黄金媲美的东西。
    可你要是想在淮阳地界儿卖,压龙仙的条件就少不了。
    虽然是人类的商务,可那压龙老仙儿,活了那么久的年岁,各种漕运商务之间,孰轻孰重,它心里门儿清,於是大手一挥,它要他们盐渍了婴孩,自己往那淮水里扔。
    这个年代的人愚钝啊,水中漂出石板,狐狸夜里嚎哭,便要叫那些个百姓,对所谓天意深信不疑。
    这些商户一见截江河断龙脉的压龙仙发话,马上就找人牙子,拍子的,买了不少童男童女。
    可笑那些个马上要穷到易子而食的佃户灾民,原本还在计较自己的小子,是不是比隔壁那户重个几两,那么一换是不是亏了。
    忽然听说有人重金买子女,还以为是城里的老爷发了善心。连忙接下了经人牙子一转手,十不存一的银两,把自家子女送进城里,过好日子去了。
    抱著那在灾年里其实换不了多少粮食的银子,他们想啊,这下,自家的孩子是不是顿顿都有糙米饭小咸菜吃了。
    却不知,自己的孩子早裹上了盐粒,沉了河。
    灾年?盛世?谁人可说?
    商人?恶鬼?不得分明。
    陆安生思量著,转头进了边上更大的一家铺子。
    一进门,十来米长的大算盘,叮噹又劈啪的处处作响,十来个帐房先生在柜檯里坐著。
    无数个商户或绸褂或粗衣,站在柜檯外跟著空算空拨。
    一棵发財树种在中厅,一只叼钱金蟾倒掛尾头。
    大大的赵字,正写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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