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刻间,陆安生眼前一黑,本来夜里也可清晰视物的双眼,由上到下,逐渐丟失了视觉。
    他心中大骇,不过至少先把伸出去的头缩了回来。
    视觉没有变化,明明他的眼睛还睁著,视线却像是投入了一片无法穿越的黑雾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他略微低头,他才发现,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脚下大概一步距离还能看得见,就好像被人套上了眼罩,只露了下面一条缝。
    在这紧要关头,他没有慌张,而是先凭著记忆一个箭步冲回了门前,按住了门栓已经弯曲的大门。
    同时,陆安生翻开了体內的《俗事古录》。
    不出所料,这颇具风险的一瞥確实解锁了记录:
    墨画中,直立的老山羊朝圈里的鸡张口伸蹄,瘦削的老狗死盯著床上的农户,老猫往身上套衣服,满是皱纹的脸看著更似农家老嫗。
    “[老畜鬼](壬级)
    亦称五酉,农家人说,犬不八年,鸡无六载,家畜年岁超常便会开灵智,成阴邪妖物,畏光、不吠、瘦削。甚至掌握非常之能。”
    埋葬之地果然诡异至极,家畜养久了都能成精。不过,虽然这记录很诡异,陆安生却也在里面看到了求生的希望。
    只是在他翻看记录的同时,他担心的事也紧接著发生了。
    “砰!”门外传来了诡异的巨力,不单单是推门的力道变大,撞门的位置也十分不妙:“那头牛在用头撞?”
    “咔!”牛角直接將木门洞穿。
    陆安生不敢怠慢,立刻后退闪开,直立的老牛,牛角可不在下面,他现在视线受阻,不谨慎自己的头也可能被捅个对穿。
    也就在他后退的同时,门栓似乎彻底裂开了,门外的冷风带著诡异的臭味涌入屋中。
    陆安生视线受阻,只能安静的听声音,判断状態,同时,他终於看到了记录的最后部分:
    “初次解锁壬级记录,奖励升级。”
    “录物:定畜术(湘西有儺巫,掌定畜之能,念咒拍击,可使鸡定、牛臥、蛇盘。)”
    “咔!”门槛似乎被踢破,陆安生来不及思考,立刻运起涌入脑海中的知识。
    他一边念著他自己也听不太懂的方言咒语,一边听著老牛呼吸的响动,寻声伸手拍出。
    “啪!”在牛蹄子与牛角,出现在他仅存的一步视距之中的同时,陆安生的手越过流著涎水的牛嘴,拍在了那老牛的头上。
    已经成了精的老牛依旧没有出声,但他刚获得的法术確实起了作用,老牛前冲的动作,突兀的停滯了。
    像是在挣扎一样,被他按著,四足著地,晃动著牛头挣扎。
    陆安生不敢怠慢,大概判断著距离,拿著杀猪刀,使劲的捅向了脖子的位置。
    片刻后传来的手感却怪异至极,像是捅中了什么很坚韧的东西,牛皮似乎变形了,却没有被划开。
    “吼…”他左手下的牛头,被这么一嚇,挣扎的越发厉害,似乎马上就要摆脱他的法术。
    陆安生颇为无助:“破不了防?是这把刀太钝了,还是说……”
    紧要关头,老牛可怖的呼吸声让他思考的越来越快,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陆安生狠下心將舌尖送到牙关,狠狠一咬,口中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可恶…”
    陆安生口部涌动,隨后將杀猪刀伸到嘴前:“噗!”吐出了一口血水。
    “阴邪妖物是吧?那单身二十多年的青年舌尖血阳气够不够!?”
    陆安生反手將杀猪刀一送,这回果然十分顺畅,轻鬆割开了牛皮,之后马上碰到了骨骼,连续用力,瞬间將其折断。
    耳边传来滴水声,陆安生的脚下,更接近於黑色的血水蔓延开来。
    “呼…呼呼……”陆安生喘著粗气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炕上,染血的杀猪刀还在手上。
    “砰!”隨著眼前的巨物轰然落地,掀起一阵腥臭邪风,陆安生的视线逐渐回归。
    眼前的老牛鬼依旧那般可怖,趴在破屋的地板上,像是风乾了许久。
    偏偏眼皮干缩,让眼睛显得格外突出,分外有神,哪怕大半个脖颈已经断裂,却还是让人感觉它还活著。
    哪怕大片眼白当中的眼珠没有盯著自己,陆安生依旧感觉脊背发凉。
    不过,也就在他刚要离开视线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令人作呕的黑色浓稠牛血,在地砖上流成了文字的形状:“发现可採集装脏原材。”
    陆安生心中一惊,连忙把视线挪了回去,文字继续显现:
    “装脏原材:牛招子
    (乡下农户常给骡子耕牛带眼罩,使其不明状况而不倦行走,哪知老牛成精记恨於心,怨气渐生,致使双眼蕴藏邪法。属水土,可为装脏。)”
    陆安生明白了,这老牛常年戴著眼罩耕地,但是成了精,所以能够看穿这把戏,反而拥有了能让人和自己一样,视线被蒙蔽的法门。
    而这异变的眼珠子,就是可以用作装脏的东西。
    门外吹来的冷风让陆安生冷静的格外的快,这村子处处透露著诡异,门外的黑暗像是能吞人的怪物大口。他可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刚刚经歷过那种事,不妨碍他走过去把门关上,捡来碎砖木板抵住。
    回到老牛面前,陆安生在破屋里找来一口瓷碗,咬咬牙手起刀落,老牛的一对招子隨之落到了碗中。
    “这下正好,还省了找供品的时间。”陆安生又反手一刀,把去了双眼的牛头砍下。
    古时候民间祭神,大三牲猪牛羊俗称太牢,不是谁都用得起的,哪怕缺了双眼,这颗牛头也算是分量不轻的供品。
    陆安生反手甩到陶盘里,將杀猪刀放到一边,眼前的供奉祭台终於完整,那神秘的装脏筑庙法,也开始逐渐涌入他的脑海。
    “体庙修行,四梁为脊,八柱为支,方可稳固……”陆安生接收著复杂的法门,在脑海中转化成比较好理解的內容:
    “四梁八柱,一座体庙一共十二个装藏的位置,顺序是,每修两柱架一梁。”
    他思索著,凭藉获得的法门,像是个无比老练的庙祝一样,伸手抓来火柴,几下点燃了蜡烛和香。
    白烟飘起,烛光掩映,破屋內变得朦朦朧朧。
    陆安生一边念著复杂的咒语,一边在身上摸索:
    “关於柱和梁开在哪,入门筑庙法讲的很粗略,但这个选择必然不能乱来…这对牛眼睛属水土,那么,对应五臟就是肾和脾胃……”
    陆安生清楚,自己的民俗学识也许在埋葬地真的只是略通皮毛。
    但是基础知识,未必派不上用场。
    “那么…第一柱,肾!”陆安生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伸手掐著法诀,在自己的左右两肾各按了一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像是找到了什么平时看不见的开口一样,就这么探了进去。
    与此同时,周围的场景忽然开始变幻,破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一片虚空当中的废墟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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