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他的视线就与陆晚柠对上,许是看到了她眼底那一圈的青黑,也或许是她眸中不加遮掩的关切太过明显。
    祁慕朝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张口问他可有受伤之前,一把將人拽进了怀里。
    轻轻的喟嘆声响起,分明谁都没开口,却又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一般。
    他拍了拍陆晚柠的肩膀,轻声道了句等我,便朝著祁流川的房间走去。
    一进门,祁流川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有受伤?”
    “没,”祁慕朝道:“齐刺史已经活捉,但这兗州太守从密道里逃了,眼下徐参將正带著人搜寻,陛下那边派来的人如今已经將刺史和太守府搜查了一番,该抓的都抓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两个帐本,其中一本已经被火烧了一部分。
    將帐本丟给祁流川,祁慕朝面色有些难看,“这是那矿上的帐,挖出来多少铁,制了多少兵器,都在这上面了,只是眼下这东西都被送到了何处,还未来得及审。”
    祁流川看他的表情,“你想直接在这里审?”
    “自然,等回了京再审,怕是该跑的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在铁矿上的这几日我也观察了,估计这东西就算藏也藏不远,制出来的兵器约莫还是在这兗州城內。”
    “另外,我从那矿上带回来了个本事不小的人,虽未有人教导过习武,但力大如牛,天生神力,若是加以指导,应当是个可用之才。”
    祁流川点头,“矿上的百姓可都送回去了?”
    “已经差不多了。”
    提到矿上的那些人,祁慕朝胸腔里的愤怒难以抑制,专门用来焚烧尸骨的大坑中被烧得只剩下残骸的尸骨数不尽。
    那些走著走著突然间昏过去的百姓,以及隨时隨地都会抽过来的鞭子,每一样都让他想將那始作俑者皮肉一寸寸地剥开。
    祁流川嘆了口气,这次兗州的事情同样也让他万分愤怒,只是愤怒之余,依旧充满了无奈。
    “如今的这些证据,依旧尚不足以將二皇弟牵扯进来,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切勿衝动用事。”
    “我知道。”该说的都说完,祁慕朝站起身来往外走。
    祁流川连忙喊了他一声,“你著什么急?”
    这好不容易见了面,也不关心关心他伤得重不重,也不问一问他这段时间都躲在了哪里。
    竟转头就要走。
    祁慕朝回头看他,“还有事?”
    那眉心的不耐明晃晃地写著麻烦二字。
    祁流川面无表情,“没事,赶紧滚。”
    说滚就滚,祁慕朝半点没停留,去见了陆晚柠。
    陆晚柠在房中等著他,昏暗的烛光,將两人的目光映得发亮。
    陆晚柠先替他把了脉,果然,这几日的药都没有按时吃。
    “那药还没到矿上就被搜走了,实在不是我故意不想吃的。”
    祁慕朝迅速解释。
    “我知道。”说著她直接在祁慕朝身上摸索著,“衣裳脱掉。”
    祁慕朝:“……”
    他磨磨唧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陆晚柠当即对著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力气用得不重,但祁慕朝却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这让她立马有所警觉,三两下將祁慕朝的外衫脱了下来,果然,里头的衣裳已经与他的皮肉粘合在一处了。
    难怪这衣裳看上去这么不合身,估计是他怕陆晚柠一回来便看到他身上的伤,这才隨便找了件衣裳换了吧。
    陆晚柠气得不轻,“天大的事情不得先把伤口给处理了?你真当自己是铁人不成,顶著这一身伤还要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你知道万一这些伤口发炎了——”
    她满腔的气恼被那骤然袭来的唇舌堵住,一双眼睛依旧睁著。
    砰,砰,砰……
    心跳的声音宛如能够震碎耳膜一般,令她有些无措。
    目睹那些齷齪场面时的愤恨,出手救人却被抽鞭子时的想要將人剥皮拆骨时的冷酷,隨时隨地有可能暴露的危险和那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慌乱,在这一刻,如同翻滚的浪涛一般终於平息下来。
    祁慕朝抬手覆上她还睁著的眼睛,耐心地品尝著她的甜美。
    分开时陆晚柠整个人仿佛能冒烟的小红人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没思索出自己刚刚是要干什么的。
    想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要给祁慕朝上药,包扎。
    於是她低著头將祁慕朝往前一推,令他趴到床榻上去。
    祁慕朝的那点不自在在看到她这般模样时瞬间消散了,整个人笑得宛如地痞流氓一般,“疼。”
    陆晚柠恶狠狠地拧了下他的耳朵,“疼就老老实实地爬上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她走到门口去让胡燕打一盆乾净的水来。
    胡燕刚转了身立马又转了回来,整个人转了个圈,有些疑惑,“世子妃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陆晚柠:“没。”
    红成这样了还没生病?
    胡燕小声嘀咕著打来了水。
    拧了帕子將祁慕朝后背的伤清洗乾净,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就都显露了出来。
    最深的一道皮肉翻开,看上去格外的嚇人。
    祁慕朝趴在床上,没听见她的声音,以为自己的伤嚇到了她,开口道:“皮肉上罢了,养养就好,那矿上的监工我让长空都抓了,回头挨个抽回去。”
    伤口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陆晚柠並未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难不成要让他別往危险的地方去?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祁慕朝没耽搁太久,包扎完就立刻要去收尾了。
    他走之后陆晚柠躺在床上,本已经见到了他之后放下心来,能睡个好觉了。
    可翻来覆去,心悸的感觉却让她一阵一阵地清醒。
    陆晚柠乾脆坐起身来,自己琢磨。
    这人难不成是想要违约?
    说好的三年时间,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想著嫁给一个短命但有钱的夫君,倒也不是个坏事,可如今祁慕朝的身体基本能够调理妥当,病怏怏地活到几十岁也不成问题。
    若是三年之后她选择了不走,那接下来面临著的,会不会是如前世那般的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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