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自从体內多了那份婚书,苏远三天两头梦见鬼新娘,被人按著脑袋拜堂成亲......后来去了江城,又被无数纸人追著跑了一路。
    这些经歷让他现在一听见嗩吶、一看见红轿,身体就本能的应激。
    要不是肩上还扛著一头百十来斤的野猪,占著他一只手,他现在绝对已经把刀抽出来了。
    从这支迎亲队伍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仿佛悄无声息地蒙上了一层灰翳。
    天色其实没变,光却好像骤然冷了下去,像是拍这部片子的导演临时切换了滤镜。
    上一秒的剧名是乡村爱情故事,下一秒就成了山村老尸。
    眼见那支迎亲队伍越靠越近,不成调的嗩吶声也越发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苏远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將小道士护至身前。
    玄阳倒没他那么紧绷,只是微微蹙起眉,仔细端详著渐行渐近的队伍,右手手指在袖中无声掐算,低声自语:“这是迎亲?怎地这般时辰......”
    那支队伍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过来,吹嗩吶的,抬轿的,跟著的,十几號人,个个眼神空洞,仿佛根本没看见路边还站著两个大活人。
    和那顶暗红轿擦肩而过的瞬间,苏远耳朵动了动,隱约听见轿子里有哭声,是个女人的声音。
    那哭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捂著嘴,听著让人心里发毛。
    走在轿子旁边的矮胖妇人立刻伸手,一把撩开轿帘一角,探进半个脑袋:“姑娘,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哭啼啼的。开心些,这样的福分,旁人想求还求不来呢,啊?”
    她这话说完,轿子里的哭声像是突然被掐断了,再没半点声响。
    妇人这才满意地放下轿帘,扭过头时,那双小眼睛若有若无地扫了苏远和玄阳一眼,嘴角那抹喜庆的笑意,显得格外瘮人。
    整个队伍就这么相安无事地从两人面前经过,朝著村子的方向去了。
    苏远暗暗鬆了口气,刚想拍拍玄阳的肩膀,说点什么。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看见,走在队伍最后的一个男人,突然停步,回过了头。
    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穿著一身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衣裳,脸上一片木然。
    他先看了看玄阳,目光在小道士的道袍和背上的剑上停了停,又扫过苏远和他肩上那头野猪。
    苏远坦然地与他对视,眼神平静,並未流露出任何情绪。
    男人就那么看了几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转回头,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路上又恢復了寂静。
    玄阳小声问道:“苏兄,方才想问什么?”
    “你刚才说这般时辰......”苏远目光还追著远去的队伍,“这时辰怎么了?”
    玄阳听他问起,神色认真了些,压低声音道:“此时已过午后,日头西斜。按常理,正经的迎亲吉时多在上午,取『阳气上升,诸事皆宜』之意。”
    “红事最讲吉时,此时迎亲,於礼不合,於时更冲。”
    “並且你看那轿帘垂地,不见喜气,反倒隱有滯重之感......这亲事,办得古怪。”
    这套专业说辞把苏远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点点头,竖起拇指:“有道理,靠谱。”
    “过奖......”玄阳面露疑惑,“苏兄难道不懂这些?”
    苏远才想起自己的人设是“算命大师”,张口就来:“我考考你。”
    “哦。”
    玄阳没想太多,又小声问:“苏兄,轿子里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哭?”
    苏远“嗯”了一声,掂了掂肩上的野猪:“这封家坳的『喜事』,看来不简单,我们先去找你的那位姑娘,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那並非贫道的姑娘。”玄阳纠正道,“只是一位心善的施主。”
    等他说完,发现苏远已经大步流星走远了,只得拎著手里的飞鸟野兔,小跑著跟了上去。
    走了那么多里山路,还扛著一只百十斤重的野猪,苏远却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健步如飞。
    玄阳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
    他想不明白,这位刚刚认识,什么本领都会的苏兄,为什么会愿意帮自己进山打猎,又为什么对这封家坳里一场古怪的迎亲这般上心。
    不过,他自小在山上道观里长大,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师父和几位师兄,很少与外人打交道。
    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心思也简单。
    他悄悄打量苏远的侧脸,觉得这位苏兄虽然说话有些跳脱,行事也让人捉摸不透,但眼神清正,应该不是坏人。
    或许......就和那位搭救自己的姑娘一样,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吧。
    玄阳这么想著,心里那点疑惑便也慢慢散去了,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跟得更紧了些。
    两人说著话,不多时便走进了封家坳。
    这里的房屋低矮,沿著土路散落,看房屋数量,村里人应该不少,可一路上却冷冷清清。
    偶尔遇见几个村民,也只是匆匆瞥一眼苏远......肩上的野猪,便低头走开。
    玄阳在前头引路,在窄巷里拐了几拐,最后停在一处靠近山脚的土院前。
    “苏兄,就是那里了。”
    苏远略带期待地抬眼看去,却没见到什么姑娘,院门口蹲著个皮肤黝黑的老汉,正“吧嗒吧嗒”抽著旱菸。
    听见动静,老汉抬眼一瞧,见是小道士玄阳,脸顿时拉得像马一样长。
    他“哐哐”两下把烟锅在地上磕了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这小道士,我当你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他目光瞥向后方的苏远,眉毛一挑,“这还又捎带一个?真拿我这当善堂了?”
    玄阳被说得有点窘,连忙上前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柳伯,贫道还未离去......这位是苏兄。”
    “这几日叨扰,吃了您家不少粮食,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便想著去山里走走,看能不能打点野物,略表心意。幸得苏兄相助,这才......”
    他说著,把手里的飞鸟野兔往前一提。
    苏远默契配合,肩膀一卸,那头百十来斤的野猪“咚”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院门口的空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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