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邻县,还裹在夜色的余韵里,却没有半分该有的安稳。
    粮库的废墟还冒著淡淡的青烟,焦糊的味道裹著尘土飘在风里,落在街边的残垣断壁上,落在那些裹著破絮的人的脸上。
    县城的主街上,原本热闹的粮铺和杂货铺都关著门,门板上贴著县里的封条,只有几个穿著灰布袄的民兵,扛著枪在街面上巡逻,脚步很重,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城南的纺织厂的烟囱也黑著,原本该冒著白烟的烟囱,此时只剩下被燻黑的砖壁,纺织厂的大门被烧得变形,掛在门轴上晃著,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声响。
    纺织厂的李厂长正蹲在门口,看著厂里的废墟掉眼泪,他的袄袖子烧破了,露出里面的旧絮,身边放著个破布包,里面是从废墟里捡出来的半轴纱。
    “昨天晚上,有人摸进来炸了机房,还有仓库里的纱,都烧没了,这可是县里过冬的料啊。”李厂长的声音带著哭腔,伸手摸著变形的铁门:
    “我守了半辈子的厂子,就这么没了。”
    旁边的民兵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也带著涩意:
    “不止你们厂,城西的麵粉厂也被炸了,还有邻县的发电站,听说也是敌特乾的,这帮狗东西,就是不想让咱们熬过这个冬天。”
    李厂长的眼泪砸在地上,砸在还带著余温的焦土上,他攥著那半轴纱的手青筋暴起:
    “这帮畜生,城里的娃娃还等著絮做袄,村里的人还等著纱换粮,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县城的巷子里,住著一对姓周的夫妇,男人是粮库的保管员,粮库被炸的时候,他衝进粮库抢出了半袋麵粉。
    自己却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腿,此时正躺在炕上,女人坐在炕沿上,用破布给他擦著腿上的伤口,伤口已经发炎了,红得嚇人,却没有药。
    “娃他爹,你再忍忍,等开春了,县里的医疗队来了,就能给你治了。”女人的声音带著哭腔,把怀里的半袋麵粉往炕里挪了挪:“这袋麵粉,是咱们家最后的粮了,留著给娃子们吃。”
    男人躺在炕上,脸因为疼痛皱成一团,却还是对著女人挤出一个笑:
    “没事,我能忍,粮库没了,咱们还有地里的麦子,开春就长出来了。”
    他们的小儿子蹲在炕边,手里攥著个烤得发黑的红薯,正啃得香甜,听见爹娘说话,抬起头来,脸上沾著红薯的泥:
    “爹,娘,等开春了,我帮你们种地,种好多好多的麦子,就有吃的了。”
    女人的眼泪落在孩子的手上,孩子伸出手给她擦了擦:
    “娘不哭,有红薯吃呢。”
    巷口的风卷著焦糊味吹进来,男人看著窗外的天,天已经亮了,却还是灰沉沉的,他攥著女人的手,声音很轻: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公社的煤油灯捻子又添了些煤油,灯光亮了些,把八仙桌上的几个布包照得更清楚了,那是李家村和谢家村送来的粮食,布袋子上还沾著泥土和草屑,像是带著田野里的温度。
    文书把陈家村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末了补了一句:
    “我总觉得陈景的事不对劲,陈铁柱老爷子的眼神太沉了,像是藏著什么事。”
    民兵连长点了点头,把怀里的菸袋锅点上:“
    我也觉得,陈景要是真去县里了?而且陈家村的人,向来都是听陈景的,这次陈铁柱老爷子这么坚决,说不定是陈景出什么事了。”
    公社主任抱著谢赖给的半袋玉米,声音很沉:
    “不管怎么样,陈家村的粮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得想想別的办法,城里的人等著粮,城西的麵粉厂也被炸了,邻县的发电站也遭了殃,敌特是想把咱们逼死啊。”
    刘书记的菸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火星落在地上,很快就灭了:
    “敌特的目的就是让咱们乱,让咱们熬不过这个冬天,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李家村和谢家村的人都在扛著,咱们也不能怂。”
    他看向文书:
    “你再跑一趟陈家村,带上公社的证明,跟陈铁柱老爷子好好说说,就说城里的情况,就说邻县的事,陈家村的人都是通情达理的,说不定能鬆口。”
    文书点了点头,把笔记本收起来: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带上县里的通知,跟陈铁柱老爷子好好说说。”
    民兵连长站起身,把军大衣的领口拉紧:
    “我去李家村,帮著李石头收粮,爭取早点把粮送到县城。”
    公社主任抱著半袋玉米,站起身:
    “我去谢家村,看看还有没有能凑的粮,谢家村的人已经够难的了,不能再让他们吃亏。”
    刘书记看著他们三个,眼里带著点暖意:
    “好,咱们分头行动,一定要把粮凑齐,一定要熬过这个冬天。”
    他把菸袋锅收起来,走到八仙桌前,摸著那些布袋子,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这些粮食,是咱们的希望,是城里人的希望,也是所有的希望,敌特想毁了咱们的希望,没那么容易。”
    煤油灯的灯光落在他们的脸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土墙上,像是一道道扛著山的脊樑。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灯芯晃了晃,却没有灭,反而亮了些,像是在回应著什么。
    文书第二天一早又骑著自行车去了陈家村,车把上掛著公社的证明,还有县里的通知,他的口袋里装著两个烤红薯,是李家村的李石头给他的,说让他路上吃。
    天还没亮透,陈家村的巷子里还飘著雾气,老槐树的枝椏上掛著霜,像是开了一树的白。
    文书把车停在槐树下时,裤脚又沾了露水,守村口的老人还是穿著粗布短打,看见他来,还是掀了掀眼皮,却没再引他去宗祠,而是指了指老槐树后面的土坯房。
    “族老在里面等你。”老人的声音很轻,带著些疲惫。
    ....................................................................


章节目录



60年代:每日盲盒,悠闲生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书屋只为原作者佚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佚名并收藏60年代:每日盲盒,悠闲生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