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22:35分。
    神川道场馆书房內。
    石川隆一放下茶杯,看向对面的老者。
    “江口叔叔,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道场改革的事,就全权拜託您了。”
    石川江口微微躬身:“家主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嗯。”石川隆一又道:“首要任务是闭馆。所有旧设备,全部换新。场馆內外,也需要翻新一遍。费用方面不必顾虑,若有短缺,隨时告知我。”
    接著,他坚定的继续说道:“待道场重开,凭藉我们【神川道场馆】百年的声誉,定能吸引真正的贵客。”
    石川江口对此深信不疑。
    若非这份响彻九段北的百年招牌,道场也不会至今仍有学徒登门。
    “是!家主吩咐,老朽定当照办!”
    两人又简短交谈了几句道场翻新的细节,石川隆一便站起身。
    几乎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书房的同一刻,道场沉重的大门被推开。
    一个穿著深蓝色工装、风尘僕僕的身影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外出办事的石川勇气。
    三人在走廊不期而遇。
    石川勇气没料到会同时遇到两人,立马停下脚步,深深鞠躬:“大师兄!师傅!”
    石川隆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温和的问:“勇气,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回大师兄,非常顺利!”石川勇气保持著鞠躬的姿態,回答得乾脆利落。
    石川隆一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关心一位晚归的师弟。
    “那就好。辛苦你了,早些休息。道场重开之日,我再过来。”
    然而,石川勇气靠近的剎那,石川江口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
    他捕捉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石川江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心中不由疑竇丛生。
    奈何是家主交代的重要事务,他终究无法开口盘问自己的徒弟,只能在心底无声的嘆了口气。
    石川隆一正要迈步,顺势瞄了眼石川江口,隨即一顿,似有深意道:“哦,对了,江口叔叔。”
    石川江口从沉思中惊醒,身体下意识的绷紧:“家主!”
    “道场需要一部电话。”石川隆一语气平常却又藏有深意:“方便日后联繫。”
    石川江口立时领悟,毫不犹豫的应承:“明白!老朽明天就去申请安装,儘快办妥。”
    石川隆一满意的点点头。
    “有劳了。那么,告辞。”
    他不再停留,迈著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向大门走去。
    只是身影即將消失在门廊阴影中的一瞬,石川隆一嘴角极其轻微的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锋利,如同刀锋闪过。
    --------
    凌晨零点。
    港区。
    石川老宅。
    臥室。
    黑暗中,一点微光在石川隆一眼前亮起,无声无息的投射出只有他能看见的信息:
    【每日情报更新:今早九点港区麻布三番町一家牙科诊所开业,將推出限时打折服务。】
    【每日情报:新宿歌舞伎町四番町“布帘”居酒屋购入一批廉价劣质清酒。预计今晚九点,將因顾客质疑酒品质量发生激烈衝突,导致两人受伤。】
    【每日情报:稻叶组已正式进驻新宿区。西口地下街赌场將於今晚重新营业。组长小泉顺也成功收编部分原山谷组成员,並从中获知重要信息:山谷组前任组长曾收买新宿警署警备巡逻系警员石川隆一。小泉顺也意图利用此把柄,胁迫石川隆一成为稻叶组安插在新宿警署的內应。】
    石川隆一的双眼扫过前两条无关紧要的信息。
    当落在第三条上时,他的眼神骤然凝固,臥室內的空气似乎降至冰点。
    黑暗中,石川隆一紧盯著那些冰冷的文字,指节在身侧无声的捏紧。
    稻叶组…小泉顺也…竟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还想利用山谷组那点破事来要挟他?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胸腔翻涌,但旋即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下。
    石川隆一正愁石川苍太如何上位。
    稻叶组组长小泉顺也的头颅,分量刚刚好。
    一个清晰而狠戾的计划,几乎在情报阅读完毕的瞬间,便在脑海中勾勒成形。
    石川隆一缓缓闭上眼睛,將那抹算计深藏於眼底,呼吸渐趋平稳陷入沉睡。
    ------
    上午9:31分。
    高田马场带著清晨特有的忙碌。
    石川隆一与搭档麻生景川穿著笔挺的制服,正进行著例行的巡逻。
    阳光和煦,街道熙攘,除了偶尔有人闹事抗议,一切正常。
    ---------
    与此同时。
    东京医科大学医院皮肤科病房內,气氛却截然不同。
    病房门被人推开,铃木修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他无视了正在给丈夫铃木海斗餵水果的武藤彩子,双眸直直刺向病床上的旁支兄长。
    “兄嫂,麻烦你迴避一下。”
    武藤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丈夫。
    铃木海斗皱了皱眉,儘管对铃木修这种態度感到不快,却不敢反驳,唯有挥挥手。
    “彩子,你先出去吧。”
    武藤彩子担忧的看了丈夫一眼,默默向铃木修行了个礼,退出病房。
    门一关上,铃木修便不再掩饰,几步走到病床前,压低声音,带著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是你派人干的?”
    铃木海斗被问得莫名其妙,困惑的眨眨眼:“修君?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铃木修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偽装的痕跡。
    看了几秒,似乎確认对方並非作偽,他眼中的怀疑稍退,但语气反而更加凝重,甚至带上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浅井勇树昨晚和下属聚餐,途中被刺成重伤!”
    “什么?”
    铃木海斗猛的坐直身体,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也顾不得,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浅井勇树被人刺成重伤?谁干的?”
    “谁知道呢!”铃木修哼了一声。
    “我今早一到公司就收到滨松那边传来的紧急消息。人是抢救回来了,可医生说还没脱离危险期,情况很不乐观。”
    铃木海斗倒吸一口凉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锐利的看向本家赘婿。
    “修君,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派人动的手?”
    “难道不是吗?”
    铃木修反问道:“別忘了,就在这间病房里,你亲口答应帮我『解决』浅井勇树这个麻烦!除了你,还有谁会对他下这种狠手?”
    “荒谬!”
    铃木海斗断然否认,语气带著被误解的慍怒:“修君,我是答应帮你对付他,但我的方式是找到他的把柄,让其陷入警方的调查漩涡,身败名裂!绝不是这种直接要人命的粗暴手段!这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引火烧身!”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快速思考,然后试探性的拋出一个名字:“石川隆一?会不会是他?”
    “石川隆一?”铃木修眉头紧锁,对这个名字感到意外,却很快回忆起来。
    “你是说…那个新宿警署的小巡警?他干的?他有这个胆子?”
    “不一定是他亲自动手。”铃木海斗眉头拧得更紧,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著被面:“但別忘了,就在前天,我刚吩咐他去『关照』浅井勇树,找出点能麻烦缠身的问题。结果昨晚浅井就遇袭了,时间点未免太巧。”
    铃木修舔了舔有些发乾的嘴唇,反覆咀嚼著兄长的分析,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这小子乾的?”
    铃木海斗没有回答。
    他靠在床头,眼神放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过了大约半分钟。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修君,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铃木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快点!浅井勇树一倒,总部急召我回滨松市,时间紧迫!”
    “明白!”铃木海斗动作利落的穿上拖鞋,快步走出病房。
    虽然只是家族旁支,但凭藉新宿警署地域课副课长的身份,他在医院里还是有点便利。
    铃木海斗熟门熟路的走到一间医生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声音。
    铃木海斗推门进去,里面坐著的正是他的熟人风间医生。
    “风间君,打扰了,借电话用一下。”铃木海斗言简意賅。
    风间医生爽快的指指桌上的电话:“请便。”
    铃木海斗道了声谢,拿起话筒,拨通了新宿警署警备巡逻系的內部號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
    “您好,新宿警署警备巡逻系,我是长瀨川。”
    “长瀨,是我。”铃木海斗沉声道。
    “啊!课长您好!”长瀨川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您有什么指示?”
    “石川隆一。”铃木海斗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他最近几天,在干什么?”
    长瀨川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以为铃木海斗也听说了署长对石川隆一的赏识,连忙將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报告课长!石川隆一最近挺引人注目的。”
    “前天巡查部长考核日,他大放异彩!一对九!九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员围攻他一个,结果您猜怎么著?他贏了!贏得乾净利落!署长当时就在现场看的非常满意,大家都说,他这回是入了署长的法眼前途无量啊!”
    铃木海斗握著话筒,静静的听著,脸色变幻不定。
    署长亲自主持考核,一对九完胜,署长亲自表彰,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的疑虑上。
    一个刚刚获得警署最高长官青睞,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警员,会在同一天晚上,冒著彻底毁灭的风险,去袭击铃木公司研究所的高层?
    这逻辑上完全说不通,真做了岂不是给自己送上把柄。
    “课长…课长?”长瀨川见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小心翼翼的呼唤了两声。
    铃木海斗迅速回过神来:“嗯,我知道了。做得好,长瀨。等我回署里,请你喝酒。”
    “谢谢课长!”长瀨川的声音透出喜意。
    铃木海斗没再多说,直接掛断了电话。
    他放下话筒,对风间医生点点头:“打扰了,风间君。”
    “铃木君慢走。”
    铃木海斗返回病房。
    此刻铃木修正焦躁的在窗边踱步,看到旁支兄长回来,立即投去询问的目光。
    铃木海斗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语气带著一种释然和更深的无奈。
    “应该不是石川隆一做的。他最近风头正劲,刚刚在署长面前露了大脸,前途大好。这种时候,他绝不可能去干袭击浅井勇树这种自毁前程的蠢事。”
    铃木修听完,相信了旁支兄长的判断和情报来源。
    “这么说…浅井勇树真的是自己倒霉,碰上了意外?或者是他在別处结的仇家?”
    “可能性很大。”
    铃木海斗靠在枕头上,揉了揉眉心:“或许是在居酒屋喝酒时与人发生口角,对方是亡命徒,直接下了狠手。总之,与我们无关,与石川隆一也无关。”
    他嘆了口气,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石川隆一的运气,还真是好得有点邪门。”
    “我刚给他派了个棘手的任务,目標浅井勇树就自己出了事,任务等於自动完成了。更巧的是,他就在医院偶然碰见署长一面,居然就能得到如此赏识,这份运气,不服不行。”
    铃木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確实…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算了,不管怎样,浅井勇树倒下,我的机会来了。滨松那边催得紧,我这就得动身。兄嫂那边,你帮我解释一下。”
    他不再停留,转身匆匆离开了病房。
    铃木海斗独自留在病房里,望著铃木修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
    石川隆一…运气?真的只是运气吗?一丝难以言喻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心底悄然划过,但很快又被“署长赏识”和“前途大好”的现实逻辑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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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高田马场熙攘的街道上。
    石川隆一与麻生景川並肩骑行。
    此时的他对医院里那场围绕自己展开的猜疑与最终洗脱嫌疑的对话浑然不知。
    不过事情也如石川隆一预料的一样,伴隨著猜疑,顺利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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