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锦率兵赶往天合县境內时,霍飞光已经带著五千轻骑躲入了山林之中。
    五万梁王兵满山搜寻霍飞光等人的下落,霍將军带著弟兄们且战且退,直到被逼至绝路,两座山峰之间只有一座竹桥连接著。
    竹桥年久失修,根本就经不住士兵们踏马而过。
    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正面应敌。
    率眾而来的王府家將朝霍飞光喊话,“霍將军,王爷让我问你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悔否?”
    “霍某此生从未后悔过。”
    霍飞光说著,拔刀应敌。
    那夜潜入天合县县衙被发现突围时霍飞光受了伤,带著弟兄们一路且战且退,耗时一天一夜,此时也已经疲倦至极。
    副將等部下都在劝他:“將军先走,我等断后!”
    那座竹桥虽然破烂,但是一次通过一两个人还是可以承受的。
    只是做不到数千人都从此处撤退。
    “不。”霍飞光斩钉截铁道:“我霍飞光麾下容不下一个逃兵,我更不会做逃兵!生为大齐人,死做大齐魂,有我在一日,决不许梁王老贼这等乱臣贼子祸害百姓!將士们,隨我斩杀叛军!”
    一眾部下劝不动他,反倒被他点燃了热血,“杀!”
    被逼至绝境,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之后,五千轻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志气,有人喊:
    “生为大齐人,死做大齐魂!”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算赚!”
    “能跟霍將军死在一起,是我等的幸事!”
    霍飞光带领的五千人发起了绝对反扑。
    率兵追杀他们的王府家將在跟霍飞光过招的时候,不免乱了阵脚,被霍飞光斩去一臂,血溅三尺。
    沈若锦带兵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人数悬殊至极的两方人马在山野之间打的杀声震天。
    霍飞光这一方从士气大振打到人数越来越少,逐渐被梁王兵压制,在他们逐渐没有反击之力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呼道:“援军!援军来了!”
    沈若锦带人杀上山来,护住伤兵,击退梁王兵,派人一路追赶。
    霍飞光等人等到这话,顿时士气大作,原本已经力竭的士兵再次挥刀砍向梁王兵。
    断了一臂的王府家將见状,暗骂了一声“见鬼!”
    怎么哪里都有沈若锦?
    而且沈若锦带来的人马明显要比他们多,现在梁王手底下可用的人马不多,不能再折在这里。
    王府家將考虑片刻立马喊“撤!”
    两方人马从不同的山道错开,一方上山一方下山,速度都极快,犹如潮水般来去。
    霍飞光腹部被捅了一刀,见援军占据了这片山头,梁王兵逃似的退去,才瘫坐在地上,缓了一口气。
    四周横尸遍野。
    沈若锦上前把霍飞光扶起来,坐到一旁的石头上,“我来迟了。”
    “没有来迟。”霍飞光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若死在这了,你才是来迟。”
    沈若锦顿时:“……”
    这位霍將军说话未免也太不避讳。
    霍飞光倒不觉得有什么,“从军者,穿上战甲的那一天,就知道终有一日会马革裹尸还。”
    沈若锦忍不住道:“霍將军还是想点好的吧。”
    她刚才往后看了一眼,山峰之间有座摇摇欲坠的竹桥,若霍飞光想逃生,这么多人总能护著他安然离去。
    可霍飞光没有走。
    他留下了,跟所有弟兄们共同面对生死。
    霍飞光听到沈若锦说这话,忽然怔了怔。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总是见到沈家人的缘故,梦见沈九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
    有时候会忽然想起他说过的某句话。
    有时候会透过沈若锦和沈三看到他的影子。
    沈若锦见他有些发怔,喊了声“霍將军?”
    霍飞光醒过神来,“你来了,就是最好的事。还用得著我想吗?”
    沈若锦顿了顿,看著他腿上腹部的伤口,“你伤得不轻,得立马包扎。”
    她回头喊了声“军医”。
    伤员眾多,军医不够用,来给霍飞光包扎伤药之后,立马又去救治別的伤兵了。
    霍飞光算得上是铁血將军,伤成了这样,军医给他治伤的时候,愣是一声都不吭。
    不像秦琅。
    左一句“夫人我疼”,右一句“夫人我好疼”。
    总有说不完的话,撒不完的娇。
    她趁著这歇息片刻的时间,悄悄地想了一下秦琅。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待在梁王府养伤?
    霍飞光说:“南謁十几万大军压境,若让他们跟梁王兵匯合,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解决梁王,再打退南謁人,一定要分而破之——”
    沈若锦也是这么想的。
    若让梁王兵和南謁大军匯合,那他们的人数优势过於明显,而且梁王手上有边境布防图。
    梁王这人狡猾、疑心重,在跟南謁人匯合之前,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命脉交出去,所以最要紧的是抓住梁王,將五万梁王兵压製得死死的,再转头对付南謁人。
    兵贵神速。
    眼下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做这件事。
    沈若锦让匪军们把伤员背下山,跟霍飞光说:“霍將军跟伤兵们一起留在这里,我带人继续追击梁王兵。”
    霍飞光道:“我没伤到要害,可以跟你一起去。”
    沈若锦道:“你伤的是腹部,不宜骑马,路途顛簸恐怕会加重伤势。”
    霍飞光却说:“霍某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这条命早就许给了大齐,区区小伤不至於连马都骑不了。”
    他说:“今日若你沈十没有来,我这条命怕是保不住的。眼下也不过就是带伤骑个马,死不了人。”
    沈若锦道:“这不是死不死的事。”
    “那算什么事?”霍飞光道:“我又不是秦小王爷,身子没那么娇贵。”
    沈若锦顿了顿,心道这跟秦琅有什么关係?
    她正色道:“正因无父无母才更要保重自身,你如今无妻无子,往后总会有的,若落下什么伤病,定会后悔今日没有爱惜己身。”
    “十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霍飞光道:“只是有我在,决不能让你冲在最前面,去最危险的地方。”
    沈若锦刚想问为何?
    就听见霍飞光低声说:“你九哥会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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