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怀从未体会过这种情绪。
    或许,他凭藉朦朧的概念所判定的,其实就只是一个感知错误。
    宿怀安静的站在原地,大概过了三秒,他终於动了。
    宿怀安静的上车,安静的坐下,安静的格外不同寻常。
    他通常是缄默的。
    而那种缄默,从前大多来源於他的平淡和镇静。
    祈愿也看出他有点不对劲。
    但在瞄到他明显瘦削的脸颊肉,和眼下愈发明显的乌青。
    她下意识把宿怀的安静判定为疲倦。
    宿怀的人生,在原书的剧情里,几乎没有过多关於他过去的描写。
    但用脚趾想也知道,比起剧情因为儿女债而显得格外小儿科的豪门。
    这个极度割裂,甚至完全不属於原书认知高度的战爭家族,要残酷,也艰辛很多。
    结合剧情的时间线。
    一年,只用一年,书里的西莫奥罗拉,就用他足够残忍的方式上位。
    他够疯,也够勇敢。
    他以自己的名义游走在罪恶的前沿。
    不需要替罪羊,也不需要洗白。
    他为奥罗拉家族带来了无法想像的財富。
    为利而来,只要带来的利益足够庞大,一个血统不纯的私生子也能够成为家主。
    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以他的方式,被审判是早晚的事。
    而他被审判的那天,就是他身上所有的利益被榨乾的时刻。
    从前,祈愿只觉得宿怀那段剧情很离谱。
    因为她不明白,一个拥有了外国籍,甚至是奥罗拉家族家主身份的大反派,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被女主打败。
    后来,在祈家被浸淫的久了,祈愿虽然还是傻傻的,但眼界和思维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提升了。
    或许宿怀从一开始,就不是统治了他的家族,而是各取所需。
    他用残忍懵懂的方式发泄著情绪,寻找著他想得到的东西。
    而藏在他身后的人也覬覦著他能带来的財富,他豁出一切,那无所顾忌的行事方法,所带来的巨大財富。
    他会来到东国,本身就是挥舞屠刀的最后一舞。
    他的身份是什么?
    西莫奥罗拉——是战爭的罪人,国际上的通缉犯。
    女主的举报,也是幕后之人榨乾他身上最后一丝价值后,为他选择好的体面结局。
    而宿怀也心满意足,引颈受死。
    这是一场从最开始就註定,且无法阻止的互惠交易。
    可偏偏现在,事情发生了偏差。
    宿怀似乎很难变成那个残忍的西莫.奥罗拉。
    各个角度,各个方面,祈愿都能看得出来,她不相信一个放虎归山的疯子,在无需利用时,还能跟她虚与委蛇那么久。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被逼到绝路,现在的宿怀,才会这么累吧。
    祈愿脑子里想了很多,和宿怀並不同频。
    凭心而论,这已经是她最哲理,最有逻辑的思维推理了。
    “祈愿。”
    宿怀微微倾身,將身体的重量慢慢偏移,他声音低沉,很轻。
    “我想睡一下。”
    如果宿怀能够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那祈愿也会知道,她所想的很多,其实全部都是错误的。
    宿怀不是因为有了退路,才没有走上极端的境况。
    正相反,他已经在慢慢走向极端。
    如果没有意外,这將是他最后一次回到东国,也是他最后一次,来到祈愿的面前寻求寧静。
    可竟连最后的寧静,世界也无法给予他,想到这一瞬,宿怀竟也能感受到悲伤。
    是的,悲伤。
    对宿怀来说,这也许也算是一种意义,他的人生,也可以总结为这朦朧复杂的两个字。
    ……
    宿怀只是闭眼,没有睡。
    但祈愿又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著。
    她左手拿手机,想聊天,但单手打字又费劲。
    想刷视频,可声音又有点大,刷到帅哥不能尖叫也很难受。
    思来想去,祈愿决定思考人生。
    “你说,洋嘴和本土嘴,亲起来到底有什么区別?”
    她声音不大,刚好是如果宿怀睡著了就听不见,而如果他没睡著,就能回答的音量。
    “没有区別。”宿怀说。
    祈愿斜眼瞅他:“你没睡啊?!”
    宿怀嗯了一声:“不用睡,能这样就很好。”
    祈愿很成功的误会了。
    她欲言又止,在她视角里的曖昧中反覆拉扯。
    祈愿:他好爱。
    宿怀:好安静。
    短暂把自己代入救赎文女主,想像著疯批反派为了自己从良,祈愿成功把自己演爽了。
    她甚至连说话都温柔了不少。
    祈愿微笑:“在想什么?”
    宿怀:“想睡觉。”
    祈愿:“???”
    脑子里的剧情,和暗戳戳的曖昧气氛全都被打破了。
    祈愿有点红温了。
    本以为是宿怀坠入爱河了,结果现在才知道,他是要变成睡魔了!
    “起开!糟糕的傢伙!”
    祈愿毫不犹豫把人顶起来:“这么爱睡觉,一定没时间爱我。”
    “再说爱我,告你诈骗!”
    宿怀现在,没有很好的思考祈愿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回答:“有时间的。”
    “祈愿,我人生一半的时间,已经和你共享了。”
    祈愿又把肩膀放回去了。
    她翘了翘嘴,表情美滋滋:“你说话很让朕心情愉悦,就封你为愉妃吧。”
    宿怀垂眸,低声轻语。
    “yes your majesty”。
    祈愿:“再说鸟语我毙了你。”
    宿怀:“……”
    高中三年,祈愿已经充分被外语折磨了个体无完肤。
    她现在听见鸟语就噁心!噁心!!!
    正好此时,司机將车子,停在了楼外楼的正门外。
    祈愿抬脚从左边下车,直接就能上台阶往屋里走,方便的很。
    可宿怀从右面下场,就难免要落她一步。
    “祈愿。”
    宿怀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声音很轻,风一吹,祈愿差点就没听见。
    “昂?咋子事?”
    停下说话这几秒的功夫,祈愿都快冻成狗了。
    偏偏宿怀穿的比她还少,就一件大衣,她也不好直接上去抢。
    你看这事闹的,美色面前,土匪都给干从良了。
    “哥你有事不能进去说吗?我要被冻死了…”
    宿怀眼眸深邃,他站在冷风中,定定的看了许久。
    “祈愿,我要走了。”
    对上祈愿瞬间宕机,又非常无语的表情,宿怀缓缓垂首。
    他用西国的语言,和祈愿说了最后一句话。
    是不带什么平仄,极尽平淡,却又带著寧静和真诚的一句话。
    “祝你,有个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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