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所出来与朱瑾分开后,沈静姝並未急著回司令府。
    她带著孩子去江边看了会轮船,才回到车上,对司机说去沈府。
    见女儿竟这么快又回来,沈夫人看起来很惊讶,眼神里有诸多疑惑,却还是热情地把女儿和外孙迎进来。
    倒是沈静姝主动说:“妈,我今晚在家住下。”
    沈夫人脸上堆叠的笑一僵,问道:“司令同意么?”
    沈静姝心里升起一丝细细的凉意,抿唇道:“他这两日很忙,今晚回不回府还不一定。我已经让人告诉司令府管家了。”
    “哦,那就好。”沈夫人略放了心,跟在女儿后面张罗著让佣人过来帮忙,可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毕竟司令是不允许女儿回来住的——就算是他在益州作战指挥的那四个多月里,也不许女儿回娘家住。
    恐怕小两口是闹矛盾了。
    若真是闹了矛盾,那更不能在娘家住了,司令知道了定要说她教女无方,迁怒他们。
    想到此,沈夫人试探著问:“静姝,你跟司令……可是拌嘴了?”
    沈静姝摇首,没说话。
    可神情却是不快的。
    沈夫人道:“夫妻俩拌了嘴,可千万不要隨便赌气回娘家,万一男人不来接,那女人下不来台阶,两人僵著,关係冷淡下来,终究是不好呀。”
    沈静姝垂著眸,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她只是重复了自己的意思:“妈,我今晚想住下。”
    沈夫人也无法再劝。她不敢得罪司令,也不敢得罪女儿。
    她吩咐佣人把沈静姝的房间重又打扫一遍,换上新的被褥,又命人烧热水备用。
    晚上裴陟又著人捎话给沈静姝说今晚不回府,让她早点睡不用等他了。
    沈静姝得以在娘家度过了一个清净的夜晚。
    第二日,沈夫人问道:“司令这两日都没回府住?你们还年轻,若是有什么疙瘩得早些解开。妈说句不好听的,司令身边不缺女人,你们闹了冷战,很容易让別的女人趁虚而入。虽说司令纳妾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你俩关係终究是隔了一层了。”
    沈静姝听著,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烦意。
    母亲的这份焦急,並非只是为女儿的婚姻考虑,更多的是为整个沈家是否还能得宠而焦虑。
    她抬首,水润清澈的黑眸静静地望著沈夫人,“妈,我们没闹什么矛盾。这两日我想清净一些罢了。”
    沈夫人將信將疑,仍在劝说著:“你这孩子性子文静,但是这个世道呀,男人的诱惑太多,做妻子的也该主动一些。司令两日没回府,你今日去送些他爱吃的饭。”
    沈静姝语调轻柔:“他这样忙我去了也是干扰他,等他忙完再说吧。”
    態度却也坚决。今日是不去的。
    沈夫人虽是焦急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嘆了口气不再说话。
    且说裴陟终於从联军司令总署出来,顿觉外面日光都有些刺眼。
    他眯了眯眼,叼上根烟,副官李全忙给他点上,他猛吸了口,问李全:“这都几天了?”
    “司令,您都连轴转两天了。”
    “回府吧。”
    裴陟脑中终於有空想別的事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跟妻子亲热,很想念妻子身上的香气。
    李全当然知道司令是想回去找老婆,他观察著裴陟的神情,小心地道:“司令,夫人这两天回娘家住了,今天还在娘家。”
    闻言,裴陟浓黑的眉峰皱起,一副极为反感的样子:“谁让她回娘家住的?”
    “我跟您匯报过,南方战事太忙您可能忘了。”
    裴陟回顾了一番,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他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趁他忙的时候,她竟回娘家住。多少男人的绿帽就是这时候被扣上的。
    何况,覬覦她的男人那么多。
    他寒著脸,冷声问:“她这两日做什么了?”
    “少爷病了,夫人和朱瑾一起带他去诊所看病了,回去又给少爷熬了药做按摩。”
    全都是在带孩子。
    裴陟脸色稍缓,又问:“弘郎怎么了,司令府不是有医生么,怎么还去外面诊所?”
    李全看了他一眼,斟酌著道:“前日司令在开会,几个保姆偷懒没看好,少爷身体不舒服一直咳嗽,夫人不放心,又让朱瑾带著去外面诊所用西洋机器照了照肺,看是否有炎症。”
    裴陟一听,这几个保姆的懒怠让他夸下海口的“会照看孩子”成了句笑话。
    最令他恼火的是,孩子生病了定会令沈静姝生气担忧,他眸中闪过戾色,一张脸寒若冷冰,杀意露骨,立即道:“逐出去,乱板打死。”
    李全怔了下,没想到因自己的几句话竟搭上了几条人命,他试图为几个保姆求情:“司令,她们偷懒自是该罚,可乱板打死……”
    裴陟看向他,深幽的长目中有锋利的寒意。
    虽不语,可那强烈的压迫感令人心颤。
    李全缩了缩脖子,低声说:“是,司令。”
    *
    今日天气好,沈静姝带著孩子去外面玩耍。
    弘郎症状轻了许多,吃著药再过一天应该就能好了。
    她心中一直在愧疚与自责,责怪自己那天轻信裴陟的话,把孩子留给裴陟,让孩子遭了那么多罪。
    每每想起,她都觉得自己罪不可恕,並决意以后再也不相信裴陟了。
    这两日她对孩子无限的宠溺,孩子想做什么她都答应,好似如此能减轻自己的罪过。
    在近郊那里有个皇家庄园,现在已成了一处颇有名的景点。
    里头有瀑布、山石和水中乐园,她听其他妇人带孩子去玩过,里头似乎很好玩,便也带孩子去了。
    弘郎果然很喜欢那里,拿著竹子做的水枪跟小伙伴们在浅溪里跑来跑去,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沈静姝坐在旁边的凉亭里,面带笑意地张望著孩子,觉得此趟值了。
    在这开阔疏朗的景色里,欣赏著溪流绿山,看著嬉戏打闹的欢快孩童们,这几日丈夫和娘家带给她的烦闷也离她而去。
    回程时,看到深山的羊肠小道里走出一个拎著医药箱的熟悉身影。
    是华济诊所的陈医生。
    旁边卖瓜果的老农感慨:“陈医生真是好人,定期来村里看病发药,我之前起癤子都烂到生虫了,是陈医生每次来给我换药我才好了的。我每次去庙里都要给陈医生上支香,希望老天爷保佑陈医生长命百岁!”
    沈静姝为之一震,目光久久地投到那个高瘦的身影上,心中的钦佩与敬重难以言表。
    小孩子眼尖,弘郎朝陈霽明挥手,亲热地叫道:“陈叔叔——”
    陈霽明朝这边看来,紧接著一笑,也朝弘郎挥手,然后快步跑了过来。
    弘郎竟然伸手让他抱。
    他笑著抱过弘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梨子放到弘郎眼前晃了晃。
    弘郎笑嘻嘻地接了过去,张嘴就啃。
    沈静姝刚要开口阻止,却听见陈霽明对她说:“是洗乾净的。本来是我要吃的。”
    他唇有些干,看起来是忙得没时间喝水。
    沈静姝让隨从给陈霽明递过来一瓶水。
    陈霽明也没客气,“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嗓子也清爽了许多,对沈静姝道:“谢谢。”
    “陈医生要怎么回去?”
    “我同事开著诊所的车去邻镇看病去了,约好在前头的驛站等著,我正要去呢。”
    “我们正好要回去,陈医生若是赶时间,可以跟我们同行。”
    陈霽明倒也爽快,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他留了个纸条在驛站那里,就上了司令府卫队的车,跟著沈静姝一同回程。
    到了华济诊所,陈霽明特地过来跟沈静姝道谢:“道谢夫人捎我一程,我提前回来,节省了许多时间可以做別的事。”
    沈静姝也下了车,两人相对著。
    “陈医生不必客气。您去乡下免费看病发药,做这样行善积德的事,我能参与一份甚感荣幸。”
    阳光打在她黑色的眼瞳中,她那眸光澄透乾净,清澈见底,里头轻易可见的敬佩与讚扬。
    陈霽明心中一动,眼神与她交匯,过了几秒才移开。
    这几秒在他看来异常的长。
    他沉浸在她乾净漂亮的眼眸中,读懂了她眸底的所有情绪,似乎听到她在说:“陈医生,你是我崇拜的偶像。”
    回过神来,他尷尬地乾咳了声道:“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做,我只是比较幸运,得了夫人的捐助。”
    沈静姝忍不住笑道:“只是捐助了一次,陈医生就反覆拿来夸我,倒让人不好意思的。”
    她一笑,眉眼弯弯,嫣红的唇中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颊边显现出两个小小的漩涡,娇媚中透著几分甜美与清纯,四周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陈霽明愣住。
    半晌,才尷尬地笑道:“我是真心夸夫人的,夫人不要多心。论行善积德,夫人做的不比我少。”
    他这话也是诚心的。
    沈静姝心中高兴,可念及自己的身份,不好在这里同他说太多话,便道:“那就不打扰陈医生忙了,再会。”
    “再会。”陈霽明在原地挥手望著司令府的车队走远。
    回到沈府,沈夫人焦灼更甚:“静姝,今晚你还不打算回司令府?”
    沈静姝抬首,语气中略带恳求地道:“妈,我想在家再住一晚。”
    沈夫人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吸一口气道:“不成!今天你必须回司令府!这样下去像什么话?司令这两日忙没顾上你,若是忙完了想起你两天在外住宿,怕是要恼了!听妈的话,今晚你回去住!”
    沈静姝攥紧了手帕,心情低落下来。
    母亲一言一句都是在怕裴陟发火迁怒沈家,却丝毫不关注她为什么不开心要回娘家住。在娘家住了这两日,母亲一句都不曾问过。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想劝她回司令府的焦灼面目。
    丈夫粗蛮强势,娘家懦弱冷漠,她又没有朋友,连个诉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在此刻,她感到异常孤独。
    正说著,却听外面汽车喇叭声,大门那里传话的喊道:“司令来了!”
    这一声犹如天降甘露,把沈夫人脸上的焦灼一下子洗掉,她喜不自禁地弹了弹衣裳,说:“静姝,走,咱们快去门口迎著司令。”
    一边让僕人去叫沈父出来。
    可回首一看,沈静姝早已往屋內走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哎呀!”沈夫人咬牙跺了下脚。
    眼下先去门口迎司令重要,她也暂时先不管女儿了。
    裴陟是第一次来沈家,进了门见一家老小都齐齐整整的,唯独不见沈静姝,他脸色一沉。
    他本就生得冷峻,雄威凛然,不苟言笑时整个人气场骇人,散发出强烈的冷厉气息,沈府老小都被嚇得低首大气不敢出一声。
    “静姝呢?”裴陟冷声问。
    “回屋了。司令,我带您去。”沈夫人忙不迭地走在前面引路。
    到了沈静姝居住的小院,裴陟看也不看他们,道:“你们不用跟进来。”
    他则直接推开门进了沈静姝的房间,又隨手把门带上。
    一进去,便见弘郎只穿著个肚兜在玩水盆里的小鸭子,丫鬟春兰在旁边收拾弘郎刚换下来的脏衣裳。
    “爸爸——”弘郎听到声响,见是裴陟,放下小鸭子,开心地跑过来。
    裴陟把他抱起来,亲了他一口问:“不咳嗽了吧?”
    弘郎笑嘻嘻地说:“我好了!”
    裴陟环视一圈:“妈妈呢?”
    春兰在旁恭谨地道:“司令,夫人在里面的书房。”
    裴陟把弘郎交给春兰,往书房走去。
    春兰红著脸,自觉地把弘郎抱了出去。
    裴陟一进去,只见一抹裊娜的身影坐在桌前背对著他,明明听到了动静,却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裴陟明白,她是生气了。
    气他没看好孩子,让孩子生病了。
    “在看什么?”裴陟走到她背后,双手从后面撑在桌上,把她笼罩在怀里。
    沈静姝无动於衷。不说话,也不回头,纤白的手指“哗啦”一声掀过一页书。
    裴陟脸皮厚,自说自话:“在看佛经?怎么又突然看这个了?你阅歷尚浅,佛经对你来说太深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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