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膳厅的路上,梦惟渝瞧着在前边殷勤带路的城主,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地传音道:“能让这城主亲力亲为地带路,咱俩这待遇,倒是快要赶上这大梁皇室了。”
    “恐怕不止。”祁不知说。
    梦惟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在这世间,皇权并不是绝对地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譬如现在,这城主对他们二人的敬畏之心,多半是比面对着自己帝王时的敬畏之心,还要更甚不知道多少倍。
    一行人到了膳厅,果然不出梦惟渝所料,这城主直接是把主位都让给了他们二人。
    不过他们二人对这事并不在乎,再加上本就是来做客的,没有居于主位,而是在主座旁边的客位坐下。
    经此一遭,城主也是大概看出来了,这二位年轻的仙长,是真的没什么架子,当即心中的敬畏之情,又是浓郁了数分。
    有贵客在场,这场接风宴,倒也是其乐融融,气氛融洽,这城主是个会说话的,所以哪怕祁不知并不怎么开口,而梦惟渝又是个话题废的情况下,依旧是不至于冷场,相谈甚欢。
    宴至一半,膳厅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道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慌里慌张的高喊声:“父亲!大事不好了!”
    这道声音落下,在场的气氛都是略微一凝固。
    就在这时,膳厅之外,有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锦衣青年,满面惊容,步伐凌乱地跑进了膳厅之内。
    城主的脸色顿时微微一沉,冲着他低声呵斥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做事这么毛毛躁躁,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那青年挨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当即愣住了,环视一圈之后,才在其余家人的眼神暗示下反应过来,家里好像是来了贵客了?!
    就在锦衣青年走神间,城主也是冲着梦惟渝和祁不知尴尬地呵呵一笑:“咳,这家伙,是我的小儿子,犬子年幼,之前又正好跑到别的地方游玩去了,并不知贵客在此,这才失了礼数。”
    梦惟渝倒是不在意此事,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你儿子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有急事,你便让他先说了吧。”
    “呃,好吧。”城主点点头,再度看向自己的小儿子,见他竟然还呆立在原地,当即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刚刚不是还有急事要说吗?怎么这会儿反而又什么都憋不出来了?!”
    锦衣青年回过神,先是看了看那膳厅中两位年轻的贵客,又看了看自己父亲:“这大事,是,是……和大燕有关的。”
    第186章 大燕旧事
    这话落下,膳厅中本来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有些冷寂下来,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毕竟这座望月城,整体位置,本就位于大梁的边陲之地。
    而在望月城之外,还有着一座重城,那重城再过去,便是另外一国,大燕的疆土。
    如今的大燕和大梁,虽说没有直接的开启战端,可两国之间,却依旧因为一些利益摩擦,势同水火,可谓剑拔弩张。
    双方的边境交界处,更是设有重兵把守。
    在这般局势之下,如今再听得这锦衣青年这话语,他们不敢不多想。
    不止城主一家人上下惊住了,就是梦惟渝和祁不知,都是因为这消息而受到了些影响。
    祁不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立马看向身旁的人。
    梦惟渝的神色还算平静,不过看样子,还是因为听到大燕而有些愣神。
    梦惟渝是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听到大燕相关的消息,不过虽然身为皇子,可他对大燕并没什么归属感。
    若不是还有事要和自己那个便宜父皇做个了断,他甚至都不想回去。
    在这微妙的安静中,最终,还是城主率先回过神来:“什么事!难道……是大燕那边发起了进攻?”
    “不不不!”锦衣青年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似的,“是、是大燕那位负责镇守边疆的那位大将军,就在今天早上,主动叩关来降,说是,说是希望大梁能够收容他一家,哪怕是只让他们一家都充做平民百姓,还说……,若是大梁收留他们,自此之后,他们一家,和大燕再无瓜葛!”
    这话一出,席上顿时响起一片筷子或者酒杯打翻的声音。
    在场的城主家人,几乎没一个顾得上这会儿还有贵客在席上,个个脑袋瓜子都是嗡嗡作响。
    城主本来还打算喝口酒的,此刻酒杯停在嘴边,整个人却因为这重磅消息而直接凝固住,再也不动了。
    毕竟……堂堂大国的大将军,竟然直接冲着敌对国家主动投降,这消息无论怎么听,都是十分荒谬啊!
    全场之中,唯有梦惟渝和祁不知还算镇定,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们几乎是同时回过神来。
    此事虽荒谬,可到底是凡间事。
    更何况,他们这一路过来,所遇到的各种荒谬事,同样不少,也不差这一桩了。
    梦惟渝和祁不知互相对视一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弯了弯唇。
    祁不知的传音立马跟了过来:“有什么好笑的,不和师兄分享么。”
    梦惟渝拿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有些好笑地解释道:“想我身为大燕皇子,如今坐在大梁的城主府内,听到大燕的大将军背叛自己的国家,归降于别国,这怎么想,都有些魔幻又好笑啊。”
    见他主动提及自己的身份,祁不知仔细地打量了梦惟渝一番。
    看得出来,虽然提到这个身份,不过小朋友明显是把它当成笑话随口一提,并没什么不对劲的情绪,祁不知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弯了弯唇:“确实如此。”
    这么一说,两人都是升起了一点兴致。
    梦惟渝也没客气,直接问道:“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这……”锦衣青年回过神,正要答话,见那问话之人,是家中的贵客,一时也有些踌躇,纠结而为难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哎呀,蠢材!”城主恨铁不成钢地叱责道,“仙长问了,你直接回答就是,老看我做什么?!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自己拿主意,难道就指望我这个父亲事事都要帮你考虑?!”
    一遇事拿不定主意,总会寻求祁不知救助的梦惟渝:“……”
    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锦衣青年却是没立马回答,而是瞪大了眼看着梦惟渝和祁不知,不可置信地道:“仙、仙长?!”
    他这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他们家里,能够请来仙长坐在宴席上?!
    “你别管我们二人仙不仙长的,这并不重要。”梦惟渝催促道,“你先说你刚刚的那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锦衣青年早在得知他们俩身份的瞬间,就因为脑子一时间接受太多消息,又没法接受消化而彻底空了,听到这话,也只是麻木而本能地回道:“是真的,此时那大燕的大将军,就在边疆的重城中!我也是得知此事,这才一路骑马回来,要把此事说给父亲听。”
    这话一出,那好不容易才回魂的众多人再度被镇住了。
    看着这群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人,梦惟渝:“……”
    不是,我就想吃个瓜,怎么就这么的费劲。
    虽然心里好奇地仿佛有只猫在挠,可这到底不是自己家,梦惟渝还是按下了熊熊燃烧的吃瓜之魂,给其余人空出一些消化信息的时间。
    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城主缓过神,极尽艰难地问道:“那你可有打听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锦衣青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梦惟渝和祁不知身上,闻言依旧没反应,只是道:“就说是,那大燕的大将军,就在几天前,他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
    梦惟渝在一旁听得这叫一个云里雾里。
    不是,生儿子怎么了?
    就在他不解间,那头的城主却是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生儿子?莫非是他儿子出生之时,又天降异象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回来之前,和郑将军打听了一下,他只给我透露了这点消息。”锦衣青年道。
    听得这对父子的话,祁不知抿了下唇,有些若有所思。
    梦惟渝则感觉自己糊涂了,直接冲城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啊?哦哦。”城主这才记起这席上还有两位仙长在场,当即干笑一声,“二位仙长想来是一心向道,并不怎么接触凡间之事,所以对这事不怎么了解。”
    话到此处,他也是稍微压低了声音:“隔壁大燕的那位在位的燕皇,有些形迹疯魔,疑心病特别重,只要是哪家哪户生孩子之时,如果天降异象,就会被他认定是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直接满门抄斩!”
    梦惟渝眼神微微一凝,关于他这便宜父皇的这事,他还真是半点儿也都不了解。
    梦惟渝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如今大燕的皇帝,应该还是那位老皇帝吧?”
    许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身份,所以城主在谈及此事时,压根没留意到他为什么会对大燕皇室的事如此了解,直接道:“对啊,那大燕的皇帝,都一把年纪了,子女们都成婚生子了,如今还自己把持着朝政,不肯将权力下放。”
    “那大燕的皇帝,也不是头一回如此疯癫了。”城主家的大儿子跟着开口,“早在很多年前,他的皇后尚还健在之时,那燕皇不知从哪儿听说,他的发妻出生之时,天带异象。
    又听说这出生带异象之人,命格极硬,有问鼎权力巅峰,克死他的可能,所以就百般地冷待皇后。”
    梦惟渝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拳头紧握,咔咔作响。
    祁不知从刚刚就一直在留意他的反应,见状握住了他的手,放轻了动作一下一下地拍着。
    在祁不知的安抚下,梦惟渝这才控制住了情绪,冷笑一声,不无讥讽地道:“就因为这种不知真假的荒谬说法,就冷待自己的发妻,这皇帝,还真是孬啊。”
    “谁说不是呢。”城主的大儿子同样是个人精,见状立马跟上这位仙长的情绪倾向,“只不过当时的大燕皇后,正巧出身武将世家,家中父兄皆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战功赫赫的存在,那燕皇应该是对此十分顾忌,找了个理由,将那位皇后的母家……满门抄斩。”
    梦惟渝抿了抿唇,默然下来。
    没想到他母后的母家,竟是因为这么荒谬的事,而被屠戮了一干二净。
    话赶话到了这份上,再加上梦惟渝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城主自己又趁热打铁地接着道:“不仅如此,在将那位凌皇后的母家处置之后没多久,大燕的易将军家里,生了个儿子,也是天降异象。
    因为皇后母家的下场,那易将军为了自保,竟是直接让人将自己才出生的亲儿子给处理掉了!”
    这话说出来,不仅是城主,就是其余人,此刻都是面露不忍之色。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这易将军的做法,却是比老虎,还要毒了百倍不止!
    城主说完之后,也是感觉到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赶紧道:“不过许是苍天有眼,那易家选择将孩子抛弃,为此求得一条生路,却不想此事传入到那小肚鸡肠的燕皇耳中,依旧是起了疑心,最终那易家,还是落了和皇后母家一样的下场。”
    说到这儿,他也是有些唏嘘:“不过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燕皇,当真是作孽啊。”
    梦惟渝已经无暇顾及他后面的感叹了,因为城主之前说的话,让他陷入呆愣。
    易将军,易家……?!
    此前梦惟渝听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有关于他母后的一些事,就觉得过程有些耳熟,现在转念一想,这可不就是师兄所在的易家的经历吗?
    照这么说起来,他那便宜父皇,还是害师兄的全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第187章 重明城
    这种狗血文的走向,让梦惟渝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下意识地看向祁不知。
    祁不知也在此时朝他看了过来,眼神之中,似乎还隐隐带着几分意外。
    四目相对的瞬间,梦惟渝勉强扯了下唇角,苦涩地道:“师兄,照这么说起来,咱们这关系,好像一下就变得对立起来了。”
    “作孽的是你那父皇,何来对立?”祁不知语气平静,仿佛此事并不能让他有太大的情绪,“就算真严格计较,你与我,同是你父皇暴政下的受害者。”
    梦惟渝当然明白这理,也知道祁不知不会因为这事,就会因此迁怒于自己,不过这事情的真相,依旧是让得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从论理上来说,我家似乎……也算是你家的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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