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围观全程的于风暗叹一声。
    云靖痴恋凌秋,全世界只有两个人还蒙在鼓里,一个是凌秋本人,另一个是他自己。
    于风很想告诉云靖,醒醒吧,这根本解释不通。
    可他不会。
    他巴不得他只把凌秋当作朋友,把这份感情当作普通的友情。
    真正的爱情是珍贵的,难以磨灭的,一旦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你的心就从此被她捏在手里,任由她的掌控,时刻承担着爆裂的风险。
    在意识到你爱着的人其实并不爱,甚至不怎么喜欢你的时候,人会很痛苦。
    于风不想让师弟陷入那样可悲的境地。
    凌秋两次三番地爽约,丝毫不顾及云靖当日的救命之恩。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做朋友也不怎么够格。
    所以于风叹了口气,起身对云靖道:“早些休息吧,师弟。明日阳华仙会的第一场对擂,你好好准备,一定能赢。”
    云靖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正事上。
    他问于风:“师兄可知道明日比试抽签的结果?我的对手是谁?”
    于风扶着门框,叹出今晚的最后一口气:“你已经与她打过一场了。”
    云靖的表情蓦然变了。
    于风生怕他又像刚才一样不打算尽全力,眼神一转,心生一计,连忙接着说:“听说凌秋一路比试从未有过哪怕一场败绩,明日你若全力以赴将她击败,说不定她会从此对你另眼相看,求着你与她交好。”
    云靖想象着灵秋主动向自己示好的场景,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想不出。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从未试过的法子。
    他不介意一试。
    翌日清晨,阳华境西南角。
    时隔四年,灵秋第一次与人对打,同过去一样,江芙替她精心束发。
    或许是因为这是四年来的第一次比试,为了搏个好彩头,师父破天荒地许她脱去素衣,尽情装扮。
    体内还残留着昨夜蛊虫所带来的隐痛,灵秋盯着窗外发呆。
    她面色冷寂,却穿了件荔枝色的纱裙。
    江芙替她挽好头发,戴上兰翘送的珊瑚挂朱钗,又从袖中抽出一条长长的红绸带,轻盈地在发髻上绕了个圈,一拍手,笑道:“好了!”
    灵秋这才回过神。
    四年来,她还是头回装扮得如此招摇,自己对着镜中人,不由看得呆了。
    她推开门,整个逍遥派站在她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擂台去,一路吸引了众多目光。
    众人只瞧见一众布衣之中,唯独灵秋和她身边梳着总角的小姑娘身穿纱裙,衣着鲜亮,尤其惹眼。
    擂台边的云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红绸鲜艳,迎了风翩翩摇曳,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蝶,在雨后初晴的空气中勾勒出柔逸的轮廓。
    灵秋走在人群最首,水目山眉,丹唇点红,如碎玉明珠,琼枝秋棠,锋利而姿媚。
    只此一眼,便将他带向没有尽头的黄昏。
    不是葭色,不是浓黑,不是沉沉的灰也不是漠漠的白,她是蜜色的红,耀目的金,她就该是这样的。
    云靖想,这才是他记忆里的凌秋。
    他站在江心擂台边,一点点注视着灵秋走近。
    她正与身后的青年认真地交谈,不知听到什么,嘴角忽而挑起一抹弧度,笑着摆了摆手。那笑容简直刺眼。
    云靖深深注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下个瞬间,青年忽然伸手,亲昵地揉了揉灵秋的头。
    那柄铁剑被她抱在怀里,守护在两人之间,在晨曦的照射下耀武扬威,闪烁出刺目的光。
    他们就这么密切地聊着天,终于走近了。
    云靖倏地偏过脑袋,余光却无比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目不斜视的动作。
    灵秋漠然路过他,就像路过路边一条不知名的狗。
    凌霜剑蓦地挡住她的去路。
    灵秋终于转过头,眼神里夹杂着冷漠与不耐。
    难怪昨日银霜楼的那些人不阻止她与云靖对打。
    他们大概早就知道了今日的抽签结果,故意估测她的实力罢了。
    灵秋在心底冷笑连连,只听云靖用笃定的语气宣布道:“今日,我会赢你。”
    你当然会。
    灵秋心想,恐怕自己昨日所用的招数都被他们分析透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日云靖让她久等,闹别扭耍无赖的行为动机恐怕就是要激她出手。
    要知道这种事在仙门大比中不少见,她从前也遇到过。
    灵秋毫不含糊地瞪云靖一眼,重重咬出一句“滚。”而后与霍羽一道,走到了离他最远的一处席位。
    待走远,霍羽有些担心地看一眼云靖,蹙眉道:“他身上有你五年修为,又如此自信,这回你是自己打自己,真的没问题吗?”
    灵秋露出标准的安抚性微笑,摆了摆手:“师兄,你都担心一路了,真的没事。”
    她摩挲着手中铁剑,看向远处的人影,嗤道:“五年如何,十年又如何?我若要赢,神佛难止。”
    霍羽笑道:“师妹,我相信你。”
    远处逍遥派的坐席最首,灵秋与霍羽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云靖被他们丢在原地,那句带着嫌恶的“滚”还在耳边环绕不绝。
    突然之间,他看见霍羽说着什么,对他皱了皱眉。
    一股冰凉的视线随即射向这方,灵秋脸上浮现出讥诮的神情,也开口说了些什么,霍羽便跟着笑起来。
    轰的一声,云靖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在说他。
    说什么呢?
    难道会是什么好话?
    刹那间,某种激烈的情绪破土而出,枝枝蔓蔓,疯狂缠绕住他压抑已久的心脏。
    云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回过神,他站在擂台上,耳边是凝霜剑疯狂而危险低鸣。
    灵秋立在对面,手持铁剑,神色冷峻,周身杀气凌厉翻滚。
    台下,原本喧闹的观众全都默不作声了,屏息凝神地关注着擂台上的两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左侧,支撑擂台盘龙雕刻的天柱被拦腰斩断,半个台子塌陷进深不见底的江水。
    右侧,葱郁茂盛的树林被削首,草木受伤后散发出的特殊气味漂浮在整座擂台左右。
    一片狼藉,一片混乱,这场比武,两人如仇人般抵死缠斗,仿佛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云靖伸手抹了把脸,冰凉而粘稠的触感,是伤口上半凝固的血。
    白袍被划破了,腰腹间浸出大片可怖的红色,身体上的剧痛提醒着他伤口的位置,一处又一处。
    他抬起头,只见灵秋手中铁剑的上半部分完全消失,只留下整齐而锋利的断口。
    他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一剑,一剑,不要命地向前进攻,一寸一寸斩断她手中铁剑。
    咔咔嚓嚓嚓——
    猛烈如急雨的攻击下,灵秋被迫步步后退。
    她看着云靖脸上的血痕,心想他一定是疯了。
    她已经记不起自己划了他多少剑,从腰腹、后背到小臂、大腿。
    这样的攻击力度,换做常人早该体力不支,他却像不知疲倦似的,一招接着一招,打得更急更猛。
    这种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她在魔域战场百年也从未见过。
    有那么一时半刻,灵秋觉得,他离气血耗尽恐怕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击。
    她不敢再进攻了。
    这和以命相逼有什么区别?
    众目睽睽,云靖今日说什么也不能死在她手上。
    灵秋转攻为守,被动承受着他的攻击。
    一旦改变策略,手上的铁剑在凝霜面前就变得像泥塑般不堪一击,两三下便被削得只剩小半截。
    刷!
    灵秋挥手一抛,断剑飞出擂台,落进江水里。
    她揪住头上的发带,腾空腾起,轻轻一扯,满头青丝散落。
    红绸飞向云靖,如同一条灵活的蛇,紧紧缠住他手中的剑,不断变幻着角度,抵挡,回击。
    剑影迅疾地划过长空,灵秋侧身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几乎同一刻,红绸如同一道闪电,精准而迅速地飞掠过云靖耳侧,悠悠斩落一缕青丝。
    灵秋落在擂台上,衣袂浮动间,红光闪烁。
    她趋势剑气附着在柔软的绸缎上,如长虹贯日,一进又一进。
    云靖见状飞身后退,脚尖点在江面,长剑在水面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纹路。
    一起一落,两人的上下位置迅速调换,打斗间扬起的江水簌簌落下,如同一场迎头骤雨。
    云靖一面后撤,一面抵挡着灵秋柔和却不容躲避的攻势,俯仰之间,双腿一曲,在空中轻轻一转,贴着灵秋,折至她身后,双臂发力,剑锋直取向她后颈。
    就在这一瞬间,灵秋骤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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