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峰和夏衡的宾利插肩而过,他停下摩托车,往车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火急火燎地跑到杨家,车还没停稳就喊道:“小芜!小芜!”
    “哎,叔,你怎么来了?”
    看到夏芜从院子里出来,杨国峰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没啥事,就是刚好路过,来看看,”杨国峰不太会撒谎,没忍住问道:“刚才过去一辆车,你认识啊?”
    夏芜似笑非笑,“叔,你从村里都听说了吧?”
    “嗨呀!”杨国峰顺势坐下,訕笑道:“刚才那人在村口小卖部问路,说要找你,我就想著,別是什么人找事来了,就赶紧来看看。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先前收养我的家人,想要我回去。”
    “你,你要回不?”杨国峰心都提嗓子眼了。
    夏芜逗他,“我还没想好呢。”
    杨国峰嘆口气,他都听人说了,收养夏芜的那家人还挺有钱,確实得好好想想。
    可要是夏芜回去了,包的山咋办?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可他还挺捨不得夏芜的。
    一时间也说不出更好的话来。
    杨老爷子看不下去了,“別听小芜乱说,她就没打算回去!”
    杨国峰像是换了张脸,又乐呵起来。
    “不回去好啊,你上次托我向上边申请的温泉开发,我把材料都给提交上去了,等过完年应该就有消息,你放心,只要你在村里一天,叔能帮的你儘管开口!”
    晚上,夏芜躺在床上和祁妙妙聊天。
    “夏衡真去村里找你啦?”
    “对啊,突然出现,待了不到一小时又走了。”
    “哈哈,笑死,我还以为他会强行把你带回夏家呢。”
    “本来他是想的,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不吹牛,我现在在村里可是人见人爱见开,都离不开我(嘚瑟)。”
    “这我信啊,就你们那个老村长,最捨不得你了。”
    “什么村长,是村支书!”
    “都一样都一样。不过夏衡找你是不是没跟其他人说啊,还有別人向我问起你来著。”
    夏芜想到夏衡今天的囧样,估计回去后谁也不会提起的,这妥妥是他黑歷史啊。
    她忍不住偷笑,“其他人就別管了,反正我不回去。”
    “你真在那地方待上癮了?”
    那可不!
    夏芜每天就像是守著宝藏的巨龙,总想著自己的小山头缺点什么,需要什么,虽然暂时没钱,可她眼里有希望啊。
    春回大地,她山上的果树会陆续开结果,她还要养鸡鸭鹅,买鱼苗,种篱笆墙……
    每件事都值得期待,回京市能有什么好玩的?
    祁妙妙不理解,但尊重姐妹的选择。
    虽然杨沟村自然风景不错,祁妙妙也愿意小住几天,至於长住?还是算了吧。
    夏衡来了,又走了,只给夏芜平淡的生活留下一丝波澜,再无其他。
    年夜饭一吃,时间就像是按下了加速键。
    除了大年初一在家閒著,从初二到初六,夏芜每天都在走亲戚。
    杨国俊这边的亲戚要走,刘桂珍那边的亲戚也要走,他们问过夏芜要不要去,夏芜想閒著也是閒著,就跟著去了。
    然后以21的大龄,收穫红包和夸奖无数。
    夸她长得好,性格好,懂礼貌,夸她有本事,孝顺,留在长辈身边,难得。
    难得两边都没什么奇葩亲戚,也许是杨国俊和刘桂珍提前打过招呼,反正夏芜逛的还挺开心。
    大年初八,镇上有庙会,杨国俊骑著三轮车带著一家老小去镇上耍,傍晚去的,在镇上隨便找一家开门的小馆子,吃了点东西,等夜幕降临,陆陆续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街道上人头攒动,举著火把舞龙舞狮的队伍將半边天空照的明亮。
    外出打工的青壮年回来了,这是他们难得与家中孩子维护亲密关係的时刻,有人让孩子坐在自己肩头,哪怕孩子已经八九岁,过了那个年纪,可在父亲的肩头坐著,身边有母亲的陪伴,他们依旧笑得开心无比。
    “一年到头,也就这段时间热闹点,元宵一过,人又都走了。”
    眼前的繁华热闹就像是烟一样短暂,欢笑的背后藏著离別在即的苦涩。
    夏芜没当过留守儿童,可见此情此景,竟然也生出和杨国峰一样的感慨。
    “什么时候,这些人留在家乡也能养家餬口就好了。”
    杨明月姐弟俩的父母也回来了,他们从海市赶回来,没抢到票,大年三十还在火车上,初一才赶回村里。
    两口子坐火车坐了三十多个小时,都到家了,脚步还虚浮著。
    身上背著大包小包,手里还提著一堆东西,都是给家里人带的。
    “妈,这是给你买的风湿膏药,专门去三甲医院找人给你开的,可管用了,一贴能管三天。”
    夫妻两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家里人分礼物。
    杨明月和杨明远眼巴巴地站在一旁,期待地等著。
    给俩孩子买了新衣,可惜孩子长得太快,衣服有点小了,杨明远使出吃奶的劲,才把脚挤进小一码的运动鞋里。
    他妈蹲在地上给他拔鞋,一边感慨儿子长得太快,一边怨自己不知道孩子的脚码。
    杨明远还要反过来安慰他妈:“妈,没事,冬天袜子穿的厚,等开春穿著就不小了。”
    杨明月扯著身上小了半寸的运动外套,觉得弟弟说的对,开春就不用穿毛衣了,这样外套也不会小了。
    俩孩子懂事得让人落泪,要是能在家里挣钱,谁又愿意拋下孩子外出打工呢。
    杨明月这次考的不错,全班第二,第一是个男孩,爸妈都在家里,在镇上开的酒楼,每周还给他补课。
    所以考的比她好。
    杨建刚把闺女的奖状捧起来看,心里高兴,嘴上还要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咱家比不上人家,你得努力,將来就靠你自己了,要是能跟杨薇一样考上名牌大学,爸就是砸锅卖铁也送你去读!”
    杨明月其实就是怕她爸妈嫌弃她没拿第一,才说人家第一补课了,咧嘴一笑。
    杨建刚除了给闺女买了新衣服,还给她买了一个二手只能手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还二百块换了屏幕,接打视频都不成问题。
    “回头我去镇上办个副卡,手机就放家里,你不能带学校去,也別让你弟玩,等星期天才能玩,爸教你咋视频的。”
    见到手机,杨明远可高兴了,大声喊著:“我会!”
    杨建刚瞪他,“你会个屁,考试就考这么点分!老子没揍你都是好的了!”
    杨明远撅著嘴坐回原位,“我还进步了呢。”
    他之前语文数学英语三门加起来都考不了一百分,这回加起来考了一百五,怎么不叫进步呢。
    杨明月很快就学会用手机,她爸欣慰地摸著闺女的头,“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肯定把好东西都留给你了,才让你弟这么笨。”
    杨明月抿著嘴不好意思地笑,心里暖洋洋的。
    话是这么说,俩孩子都是亲生的,一家人亲昵地说著话,学校里的,社会上的,村里的……
    聊了许久,杨明远依偎在妈妈身边,突然问道:“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初八带你们去镇上玩,初九走吧。”
    “走这么早?不在家过元宵吗?”
    “唉,等著开工挣钱呢,等你们长大了,爸妈也閒下来了,咱们一家人再一起团圆。”
    谁都知道这句话是骗人的。
    小孩子长大,大人会变老,终究是聚少离多。
    杨明远爬起来,把床头柜子里的饼乾铁盒子拿出来,打开,往床上一倒。
    一堆绿绿的纸幣掉了出来。
    杨明远抽著鼻子道:“爸,这是我和姐攒的钱,都给你和妈,你们在家过完元宵再走行不行?”
    两个大人看著一堆钱傻眼了,“你俩哪来的钱?”
    杨明月连忙解释,这钱是她和弟弟閒时打工挣得,她挣得不如弟弟多,弟弟挣的都攒起来了。
    春节,对无数人家来说,註定有一夜无眠。
    杨明月姐弟俩来找夏芜,送给她爸妈从海市带回来的特產,椰子,椰子酥,还有许多小零食。
    姐弟俩献宝似地险给夏芜,提到爸妈时,脸上写满了幸福。
    他们换了新衣服,身上洗的乾乾净净,问了,是爸妈带他们去镇上澡堂子洗的,杨明远还吹嘘自己洗下来一盆灰,都能种草莓了。
    夏芜被他的形容逗笑,看著俩孩子乾乾净净,心里也很欣慰。
    杨明远骄傲地告诉她,“姐,我把在你这儿打工挣得钱都给我妈了,他们答应我,过完元宵才出去打工呢。”
    夏芜明显一怔。
    杨明月眼睛亮晶晶的,“姐,过完年我俩还来给你干活,到时候攒一年的钱,说不定就能让我爸妈在家待一个月了!”
    平时那么懂事的孩子,为了能多留爸妈一段时间,好像也变得孩子气了。
    夏芜抚摸他俩的脑袋,重重地安慰:“好,你们今年一定能攒下更多的钱。”
    杨四爷的家人也回来了,年二十九回来,给家里老人照顾不到的地方都打扫一遍,老人家睡的被褥抱出来,掛在院子里晾晒。
    夏芜路过时看见杨四爷家的房顶上站著一个玩手机的年轻人,后来又路过时,看见爷孙俩坐在门口晒太阳,杨四爷问东问西,年轻人还在玩手机,回答的漫不经心。
    冬日寂寥,她的镜头对准杨四爷,想给他拍几张过年的喜庆照片,杨四爷回屋换上最好的衣服,站在白墙前,笑得见牙不见眼。
    “四爷,看镜头,对,就这样笑。”
    杨四爷的孙子叫杨书樺,看见夏芜后,总算肯放下手机,转而问东问西。
    夏芜笑眯眯地说:“我回村没多久,平时四爷没少照顾我,刚好我最近閒著没事,想拍些过年的视频,不会打搅你们吧?”
    她人长得好看,態度也和善,对於同龄异性来说,基本没人会拒绝。
    杨书樺受宠若惊:“不打搅,不打搅,你拍什么视频?”
    夏芜晃晃手机,杨弘文还在那边拍空境,她感慨道:“我想拍一期关於留守儿童和老人的视频,平时你们在外面打工,四爷一个人挺孤单的,我都没见过他能笑得这么开心。”
    杨书樺显然没听出夏芜的话外音,惊喜道:“我小时候爸妈都出去打工,也是留守儿童,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夏芜不置可否,像模像样地採访他。
    问他小时候爸妈不在家,是谁照顾他,问他上大学后,联繫家人的频率,工作后多久回一次家,在外面工作是什么体验。
    这些都是杨四爷想要问的,可惜他问,孙子並不怎么乐意回答。
    换成夏芜,杨书樺回答的积极性就高多了。
    留守的受害者,长大成人后逐渐成了留守的加害者,却对自己行为可能造成的伤害视而不见。
    夏芜若有所思,留守绝不只是带来离別几年日夜思念伤害那么简单,冷漠,被留在老家长大的孩子,因为情感缺失会更加冷漠。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认识到。
    杨四爷也不觉得儿孙一年到头就回来那么几天有什么不对,老一辈人的思想里,活著大於一切,不挣钱怎么活?
    可年轻一辈人不应该这样,毕竟他们是被留守的受害者。
    夏芜和村里不少人都有走动,她带著杨弘文走访拍摄了很多人家,主题就是留守。
    过年这段期间,快递停运,挣钱的生意也停了。
    夏芜就把重心放在视频拍摄上,她拍了家中热闹的年夜饭,拍了走亲戚二三事,拍了杨明月姐弟俩钱挽留父母,也拍了杨书樺对四爷的漠视……
    视频拍到初九那天,村里大多数返乡的打工人都等不到过完元宵,村口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老人弓著身子,眼神隨著满载远离的大巴车,久久不肯收回视线。
    夏芜新的一期长视频出来了。
    標题就叫《留守——別离之殤》
    初九这天,李云也离开家乡,提著大包小包前往火车站验票。
    她老家没有高铁,想坐高铁还需要坐俩小时的火车到隔壁市中转。
    绿皮火车上挤满了人,等她费劲找到自己的座位,已经挤出一身的汗,好不容易坐在位置上,周围站满人,將她困在座位上,连手机都掏不出来。
    手机发出特殊的提示音,是她特意给夏夏设置的视频更新提醒。
    要不忍到下火车?
    可李云实在等不及,车厢里混杂的味道衝击她的大脑皮层,离开带来的烦躁,再加上拥挤的辛苦……
    她迫切想要看夏夏的视频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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