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霓虹炼狱
    火焰,在东京的夜晚燃烧著。
    不是一处,而是成百上千处。
    冲天的火光映照著漆黑的夜空,將这座国际大都会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橘红。
    爆炸声、建筑物的崩塌声、以及远远传来的、分不清是人是兽的悽厉尖叫,共同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
    对策室总部,中央指挥大厅。
    这里的气氛,比外面的火海更加灼热,更加令人窒息。
    人声鼎沸已不足以形容其混乱,巨大的空间內充斥著声嘶力竭的呼喊、永不间断的加密通讯频道电流杂音,以及最高级別的尖锐警报撕扯著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巨大的电子主屏幕上,原本清晰的霓虹全境地图,此刻已被密密麻麻不断闪烁增多的猩红光点所覆盖,如同患上了一场恶性的瘟疫,正从国土的各个角落同时溃烂。
    “求援信號还在疯狂涌入!个人终端求救信號突破二十二万五千!各地对策室分部及地方政府紧急內线求援超过一千起!数字每秒钟都在跳涨!”一名通讯员扯著已经沙哑的嗓子,对著麦克风咆哮,额头上青筋暴起。
    志村诚之助总监站在指挥台前,身形如同钉在地面上一般,纹丝不动。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张冰冷的铁面具,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倒映著屏幕上那片象徵著国土沦陷的血色光点。
    越是这种时刻,他越必须越冷静才能成为所有人的定海神针。
    “命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大厅內的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频道,“所有尚未遭受袭击或已初步控制局面的对策室分部,立即对周边区域进行辐射状支援!优先级:保护平民,建立疏散通道,扼守交通枢纽!”
    “命令收到!正在执行!”通讯团队如同精密的齿轮,疯狂运转起来。
    另一名通讯员猛地站起:“总监!全国电视、广播及主要网络信號通道已完成强制接管!”
    “启用一號演播厅!立刻进行全频段不间断紧急播报!內容模板採用灭城级”预案,实时更新怪物信息与避难指引!”志村总监的命令简洁而迅速。
    “明白!”
    这时,技术分析台前,小早川美幸用力推了推眼镜,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她快速操作著控制面板,將一系列图像和数据投射到主屏幕一侧。
    “当前袭击怪物目標信息初步分析完成!”她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速极快,“根据袭击特徵与怪物形態,初步判定为两个独立事件同步爆发!”
    屏幕上出现第一组图像:漫天飞舞翅翼闪烁著诡异紫芒的蝴蝶;潮水般涌来肢体由扭曲藤蔓和鲜艷朵构成的类人形怪物“人”;以及体型硕大环节狰狞的巨型蜈蚣...
    “事件暂定代號:死之!”美幸深吸一口气,放大一张特写——
    一个脸上凝固著诡异安详微笑的人类,他的胸腔却被粗壮的荆棘刺穿,五臟六腑的位置盛开著妖艷而致命的朵,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植物寄生的诡异雕塑。
    “注意!这些死之”事件中的怪物,个体能量反应普遍极低,甚至达不到狼级”威胁標准,但极度危险!其攻击方式並非直接杀伤,而是通过撕咬、
    毒液或种子注入,將受害者转化为同类——人”!受害者意识会被瞬间抹除,生命精华成为这些怪物的养料!”她的声音带著寒意,“一旦被感染,目前没有逆转手段!”
    相关信息被迅速整理,发送至演播厅。
    然而,美幸的操作並未停止。她手指滑动,调出了第二组让许多老队员瞳孔骤缩的图像—一覆盖著黑色几丁质甲壳融合了多种昆虫特徵散发著冰冷杀意的类人形怪物。
    “蛊虫士兵...”大厅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这是曾经由东乡宗和阿美利加製造並摧毁了海羽村的怪物!
    “事件暂定代號:蛊虫!”美幸的声音更加沉重,“这些怪物与档案记录相似,但显然是叠代后的版本。它们数量相对死之”较少,但单体战力稳定达到狼级”,组织性攻击性极强!”
    她点开一段由前线队员冒死传回的视频:一只形如人立蜘蛛的蛊虫士兵,轻易制服一名女性,其尾部蝎针般的產卵器狼狠刺入受害者腹部。短短数十秒后,女性的腹部恐怖地隆起蠕动,最终被一双漆黑的利爪从內部撕裂,一只新的蛊虫士兵沾著粘液和鲜血爬出!
    “最致命的威胁在於—一它们具备恐怖的繁殖与感染能力!活体寄生,快速孵化!考虑到基数和变异可能,出现更强个体是必然!蛊虫”事件的威胁等级,理论上远超死之”!”
    当相关信息也被紧急传送后,美幸疲惫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看向志村总监,艰难地点了点头:“数据分析確认...此次全国性袭击,由两个不同的超凡势力,在同一时间点发动。目前...无法排除敌方还有后续手段。”
    志村总监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被血色覆盖的霓虹地图。这不是超凡犯罪事件,这是一场针对整个国家灭国级的战爭!
    *
    北海道,札幌,居民区公寓。
    “別过来!別过来啊!!!”
    中年男人背靠著墙壁,双手死死攥著一根金属棒球棍,手臂因恐惧和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他的面前,厨房的门框被暴力撕裂,一只人形覆盖著黑色甲壳复眼闪烁著无机质红光的螳螂蛊虫士兵,正缓缓逼近,口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噠声。
    他的身后,妻子紧紧捂著嘴,泪水无声滑落,拼命將年幼的儿子护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这恐怖的景象。客厅的电视机里,对策室的紧急广播还在循环播放:“...重复,普通民眾请立即寻找坚固掩体躲避,切勿与怪物正面衝突!狼级以下超凡者建议协同撤离...”
    狼级?
    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每天为了房贷、车贷、孩子的学费奔波,早已耗尽了所有精力。
    修行?
    那是有钱有閒的天才们才敢奢望的东西。他本以为,这个超凡时代,他只要像过去一样,埋头工作,就能守护住这个小小的家。
    直到这只怪物破门而入,他才绝望地明白,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他们这些弱者是何等脆弱,何等无力!
    但他不能退!身后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啊啊啊啊—!”压抑的恐惧化作绝望的怒吼,男人像是疯了一样,抡起球棍,用尽全身力气朝著蛊虫士兵冲了过去!
    黑影一闪!
    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双臂一轻,伴隨著剧痛,视野天旋地转。
    他重重摔在地上,眼睁睁看著自己握著球棍的双臂,还保持著前冲的姿势,飞在半空中。
    鲜血喷涌。
    剧痛和失血让他视线模糊。他努力扭过头,想最后看一眼妻儿,想对她们说声“对不起”...
    然而,那只蛊虫士兵已经用锋利的肢足將他提了起来。冰冷的复眼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甲壳上散发出的腥臭。
    巨大布满锯齿的口器猛地合拢!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成为了这个曾经充满温馨的小家最后的绝响。咀嚼声与绝望的哀嚎,取代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
    九州,熊本市中心商业街。
    昔日繁华的街道此刻宛如废墟,破碎的橱窗、翻倒的车辆、散落的货物隨处可见。
    刺耳的紧急广播在空旷的街道上迴荡:“...如遭遇蝶群、蜈蚣或人,务必避免被其咬伤或注入毒素!如遭遇黑色甲壳人形昆虫,即蛊虫士兵,立即远离並寻求超凡者帮助...”
    “唰!唰!唰!”
    凌厉的刀光闪过,几条试图从阴影中窜出半米长的狰狞蜈蚣被精准地斩成数段,绿色的汁液四溅。
    纱耶香喘息著收刀,一把拉起身边有些踉蹌的好友:“快走!去中央避难所!”
    九州地区民风彪悍,崇尚武道,所以修行氛围浓厚。此刻的街道上,並非只有逃亡者。不少手持竹刀铁棍甚至真正刀剑的市民,正自发地与那些零散的“死之”怪物搏斗,怒吼声与兵刃交击声此起彼伏。
    “唔!”好友惠突然痛呼一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纱耶香连忙扶住她,只见惠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
    “是刚才从道场逃出来时扭到的?”纱耶香焦急道。
    惠咬著牙,撑著手中的十字枪借力站稳,推了她一把:“纱耶香!別管我!
    你先走!我挡住它们!”
    “说什么傻话!”纱耶香低吼一声,反手一刀劈碎几只试图靠近的诡异紫蝶,“要走一起走!”
    她不容分说,一把將比自己略高的惠背到背上。作为主修“气”並已达到狼级评定的修行者,她的体能远超常人,即使背著一个人,速度也丝毫不慢。
    然而,就在她们衝过一个街角时,一道黑影“嘭”地一声砸在她们面前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一个染著黄毛穿著哨衬衫的小混混,齜牙咧嘴地爬了起来,看到纱耶香和惠,他愣了一下,隨即恶声恶气地吼道:“喂!你们两个!快给老子滚远点!这条街归老子罩了!”
    话音未落,又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响起!
    一只浑身覆盖著黑色甲壳散发著冰冷煞气的蛊虫士兵,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重重落在街道中央,复眼瞬间锁定了眼前的三个猎物。
    被盯上了!
    纱耶香瞳孔一缩,迅速將惠放到一旁相对安全的墙角,反手拔出了太刀,刀尖直指蛊虫士兵,与那个黄毛小混混形成了隱约的特角之势。
    “喂!黄毛!接著!”靠在墙角的惠,突然將自己的十字枪扔了过去。
    小混混下意识接住,愣了一下,恼怒地瞪了惠一眼:“操!老子不叫黄毛!
    老子叫中川克!”
    纱耶香没理会他的抱怨,目光死死锁定著开始摆出攻击姿態的蛊虫士兵,深吸一口气,对中川克道:“中川,联手。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中川克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十字枪,又瞥了一眼纱耶香那明显经过严格训练的握刀姿势,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露出一个混杂著恐惧和凶狠的扭曲笑容:“妈的...行!干掉这鬼东西!”
    “喂,中川,”惠忽然开口,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故作轻鬆的笑容,“你要是帮纱耶香乾掉这只怪物,安全之后,我请你吃饭...约会也行哦~”
    中川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一红,怒道:“白痴!谁要跟你约会!”但手中的十字枪却握得更紧了。
    纱耶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低声道:“別死了,白痴。”
    下一秒,两人眼神一厉,同时发出怒吼,一左一右,如同两道离弦之箭,悍然冲向那只散发著死亡气息的蛊虫士兵!
    *
    东京,新宿区十字路口。
    作为对策室大本营的东京,战斗呈现出一面倒的態势。
    枪口喷吐的火舌在夜色中闪烁,精准的点射將一只只飞扑的紫蝶凌空打爆。
    雪亮的刀光掠过,那些从地下钻出的藤蔓人被轻易斩断。训练有素的对策室成员们以小队形式高效地清剿著敢於靠近的怪物。
    辻本夏实独自一人站在路口中央。她周身燃烧著凝练如实质的亮白色斗气,如同一个行走的熔炉。任何踏入她斗气范围的怪物一无论是飞舞的蝴蝶、蠕动的蜈蚣,还是狰狞的人都在瞬间被高温烧成灰烬。
    然而,她的自光却没有落在那些不堪一击的怪物身上,而是愣愣地望向不远处已被拉起警戒线的区域。
    几名穿著全封闭防护服的后勤部队员,正小心翼翼地將一具遗体装入裹尸袋。
    那是和泉乙女,她穿著对策室的制服,平静地躺在那里,身上却盛开著无数妖艷而诡异的朵,那些朵的根茎刺穿了她的作战服,与她年轻的生命力一起,绽放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美丽。
    和泉乙女...死了。
    就那么突然的死在了辻本夏实的面前。
    辻本夏实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前,乙女在她面前倒下时,用尽最后力气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不是求救,不是遗言,而是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霓虹...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灾难?凭什么?!!
    无尽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汽油,瞬间席捲了迁本夏实的全身每一寸血肉、
    每一个细胞!那是一种混合著悲伤、无力、以及对这该死的世道的滔天愤恨!
    “呃啊啊啊啊—!!!”
    她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周身的斗气轰然爆发,如同火箭般冲天而起!悬停在东京的夜空中,她將自身的感知领域扩张到极限,如同神祇般俯瞰著脚下这片燃烧的土地。
    无数充满恶意、混乱、杀戮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映入她的感知。
    有“死之”的诡异波动,有“蛊虫”的冰冷腥臭,还有趁乱打劫、发泄慾望的人渣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一刻,她心中再无半分怜悯与犹豫。
    全都...去下地狱吧!!!
    意念一动,她周身磅礴的斗气瞬间分裂凝聚,化作成千上万支燃烧著白色烈焰的能量箭矢,如同悬於天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下一瞬,万箭齐发!
    白色的流星雨,带著净化一切的决绝与愤怒,精准地射向东京每一个被標记的“恶”之所在!火焰在夜空划出无数道悽美的轨跡,然后,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爆开一团团短暂而绚烂的死亡之。
    火焰,依旧在东京的夜晚燃烧著。
    只是这一次,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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