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清坐在会议厅的焦点处, 整个人却仿佛陷在阴影里, 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
    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钢笔,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另一只手被秦世勋握在手中。
    秦世勋将这只僵硬的手使劲揉开,皮肤下黛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男人心疼得滴血,心脏仿佛和内脏绞在一起,浓烈的血腥味从舌尖弥漫,无边的苦涩让他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宝宝要受这么多的苦……
    江晏清勉强扯出一抹浅笑, 声音轻得消散在空气里。
    “世勋哥,我没事……季叔叔把我的痛觉转移了, 现在……不怎么疼的。”
    说完便用帕子掩住唇咳嗽起来,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 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响。
    待咳喘稍平,雪白的绢面顷刻洇开一抹刺目的猩红。
    秦世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小心扶着江晏清的身子,掌心触及到一片冰凉,仿佛连体温都被病痛一点点蚕食殆尽。
    “小清……”秦世勋声音发紧,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心疼。
    他扶着江晏清,缓缓让他靠在柔软的椅背上。
    目光猛地刺向左手边的季铭洲。
    季铭洲绷着一张冷脸,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显然也在强忍着什么。
    秦世勋心里那股火气更盛——
    转移痛觉?
    怎么不干脆把咳血、虚弱这些负面状态一并转给季铭洲这个渣男?让他也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季铭洲听到江晏清又低低地咳嗽起来,胸腔里的心脏宛如被钝刀反复切割,早已血肉模糊,疼得他指尖发颤。
    他恨不得把那些病痛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哪怕十倍百倍的承受,也好过眼睁睁看着江晏清被一点点耗空生机。
    “季总救人无数,却救不了最爱的人,真是可悲。”秦世勋压低声音,语气讥讽,眼底一片赤红。
    季铭洲下颌绷紧,指节捏得发白,终究无力反驳。
    江晏清轻轻摇头,苍白的手指艰难地蜷缩,想要抓住什么,又无力地垂下。
    “我真的……没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清冷的眸子依然固执地望向前方。
    宿棠月指尖轻抬,一道莹白的光晕笼罩在江晏清的身上,“天使光环”出现在江晏清的头顶。
    “天使光环”收集众人的祝福,凝结成对抗天谴的善缘,为江晏清续命。
    宿棠月将自己的那份,一并给他。
    江晏清失血的面色,竟奇迹般地泛起一抹浅红。
    温浊宁将系统转移给江晏清,无人察觉的数据流沿着江晏清的血管游走,本该衰竭的细胞不断修复重组,让江晏清的外貌终始终保持十八岁的模样。
    今日的议程正式开始,江晏清看着手中的文件,涣散的目光时而聚焦时而飘忽,始终不肯合眼休息。
    每当秦世勋询问他的情况,他都会强行打起精神,只是话音虚弱得几不可闻,说到一半便气若游丝,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他的身体那样单薄,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在尘埃里。
    会场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江晏清坐久了不禁又咳嗽了几声。
    他拿起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温热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手指摩挲着杯壁,指尖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下面有请激流派首席代表江晏清同志发言。”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晏清缓慢地站起身,就在他走向讲台的短短几步路上,一阵眩晕突然袭来。
    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的脚步让身旁的同事下意识搀扶,但都被旁人拦住。
    这是江晏清,是激流派的首席代表,是下一代领袖,什么困难和挫折都不能将他击垮。
    眼前的白炽灯化作刺目的光斑,耳畔也嗡嗡作响,江晏清扶住前排座椅,指甲几乎要嵌入椅背。
    直播镜头恰好捕捉到这一幕,弹幕瞬间爆炸:
    【江代表怎么了?脸色好差!】
    【天啊,他的病还没好全?手都在发抖……】
    【心疼,清宝看起来好虚弱。】
    【工作人员呢?快去看看啊!】
    江晏清闭了闭眼,等那阵眩晕过去,再睁开时,他挺直腰背,稳步走上讲台。
    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内衬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脊背上。
    会议厅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竟显出几分透明的脆弱感,仿佛是一碰即碎的薄胎瓷。
    但很快,所有人都会意识到——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当他站上演讲台时,全场安静了一瞬,江晏清微微调整呼吸,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代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字字铿锵,如金石坠地。
    “诸位代表,今天我要谈的,不仅是文化自信,更是一个民族如何在全球化浪潮中重塑影响力的命题。”
    他的开场白掷地有声,会场内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江晏清首先回顾历史,从丝绸之路的驼铃到舰队下西洋的帆影,从景德镇瓷器在欧洲宫廷引发的狂热到茶叶贸易创造的巨额顺差。
    “我们的祖先用智慧和匠心,让世界付出真金白银。”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那时的诸华制造,不是廉价代工的符号,而是品质与品味的象征。”
    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变得沉重:“然而今天,我们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却陷入了一个怪圈——以量取胜,以价换市。”
    他列举了一组触目惊心的数据:诸华制造业占全球比重近30%,但利润占比不足10%;服装出口量世界第一,平均单价却只有米利托产品的二十分之一。
    “这不仅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文化自信的缺失,我泱泱华夏,难道只配出口廉价的商品和劳动力吗?”
    此时,会场内已有代表开始窃窃私语。
    江晏清不为所动,继续他的论述:“打造国产品牌,凭借产品优势提升价格,出口海外,这不仅是商业策略,更是文化复兴的必由之路。”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我们完全有能力,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他举了几个鲜活的例子:某国产手机品牌在非洲市场如何通过本地化创新,将售价提升到同类产品的三倍;某茶叶企业如何通过文化包装,在欧洲高端市场实现每公斤上千欧元的售价;某家电品牌如何凭借技术创新,在亚太市场与本土巨头正面竞争……
    “这些成功案例证明,诸华制造完全能够摆脱低价竞争的泥潭!”
    “我们可以打造自己的品牌,甚至能拥有奢侈品的品牌溢价。”
    讲到激动处,他突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很快又继续演讲,声音虽弱了几分,却更加坚定:“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需要在三个方面发力。”
    “首先是文化赋能。”
    他详细阐述了如何将传统文化元素与现代设计完美融合。
    “所谓融合,不是简单地把青花瓷纹样印在产品上,而是要把东方美学融入产品基因,用诸华文化讲好诸华故事,赋予产品与众不同的生命力。”
    江晏清举例说明,某丝绸品牌如何通过讲述养蚕缫丝的千年工艺,让一条围巾在国际市场卖出奢侈品的价格。
    “其次是技术创新。”江晏清特别强调,“没有核心技术支撑的品牌建设就是空中楼阁。”
    江晏清列举了高铁、5g等领域的突破,说明诸华帝国完全具备技术创新的能力。
    “我们要让’诸华制造‘不再是廉价的代名词,而是技术领先的标志。”
    “最后是品牌叙事。”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力,“我们要学会讲好诸华品牌的故事。不是自说自话,而是让世界理解并认同我们的价值主张。”
    江晏清特别提到,某白酒品牌如何通过文化输出,让西方消费者理解“陈酿”的价值,从而接受高端定价。
    演讲接近尾声时,江晏清的身体已经明显到了极限。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也开始微微发颤,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如初。
    “诸位,重塑诸华品牌的价值,不仅关乎经济利益,更关乎文化的自信与尊严。当我们能够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产品定价,当我们能够骄傲地说’这是诸华制造‘,那才是真正的文化自信。”
    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一段话。
    “这条路或许很难,但我们必须走下去。因为一个民族的复兴,从来不是靠廉价劳动力实现的,而是靠勤劳、智慧、创造力和文化底蕴。”
    演讲结束时,会场先是短暂的寂静,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原本准备刁难他的代表,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病弱的年轻人,用他渊博的学识、缜密的逻辑和坚定的信念,完成了一场无可挑剔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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